入夜的废弃仓库，煤油灯的灯芯跳着橘红色的火苗，把木桌照得暖一块凉一块 —— 亮处能看清桌缝里的陈年积灰，暗处连地图边缘的字迹都模糊成黑影。桌上摊着张皱巴巴的博物馆手绘地图，是林默根据 “老古董” 给的照片描的，边缘被手指磨得发毛，红笔圈出的 “青铜鼎展厅（西馆）”“唐代铜镜展柜（北角）” 旁，画着小三角标 “员工通道入口（后门左拐第三个铁门）”，圆圈标 “消防栓位置（展厅中部立柱旁）”，连墙角不起眼的老鼠洞都被他画了个小叉，旁边注着 “慎入，深约半米，怕绊脚”—— 怕明天撤退时慌不择路撞进去，反倒耽误时间。
小队和张叔约好次日清晨六点半探馆，此刻围着地图，把计划捋得比发丝还细。林默手指敲了敲地图上的 “大厅缓冲区”，掌心攥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破妄符，符纸边缘还沾着点朱砂末，是下午裁符时没抖干净的：“明早六点半在博物馆后门巷子口集合，张叔说带咱们走员工通道 —— 那通道据说通展厅后台的工具间，能绕开正门的监控和保安换班（早班保安七点才到岗）。我带八张破妄符、四张镇魂符，负责探路。遇到墙上渗黑煞、空气发闷的地方，先贴张破妄符压着，别让诡气聚成团；要是诡气直接扑过来，就掏碎片放白光挡一下 —— 上次在云顶对付镜像煞试过，碎片的光对付散煞够用，能撑到咱们找掩体。”
苏晚把灵觉记录仪放在地图旁，银色机身映着煤油灯的光，屏幕亮着，上面建了两个文件夹：“柳轻烟诡气波动数据” 里存着市医院 304 病房、云顶商场两次的记录，波形图上标着 “螺旋状黑雾，峰值 78%”；“锚点能量特征” 里是云顶残魂留下的波动图谱，旁注 “高频，类似静电，伴淡粉光”。“我把记录仪调了高频模式，每秒测一次浓度，超过 60% 就滴滴响，红灯闪（音量调最小，像蚊子叫）；超过 80% 直接震，震三下停一秒，省得吵到闭馆的博物馆工作人员。” 她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张撕下来的便签纸，上面用铅笔写着串数字 “112.3hz”—— 是昨天发现的张叔袖口诡气标记的波动值，“我会盯着张叔，他要是离文物不足两米，或者标记的波动跟展厅诡气对上了（记录仪会滴滴响），我就假装整理头发，摸一下右耳朵，你们就找借口停步 —— 比如‘鞋里进石子了’‘记录仪好像出问题了’，别硬刚，先观察。”
“你们俩尽管往前探，掩护的事儿包在我身上！” 小李把改装好的手电筒往桌上一放，金属外壳上还沾着点焊锡的黑印，边角磨得发亮 —— 是他昨天焊祛煞粉涂层时，不小心烫到的，至今还留着个小疤。“这手电我加了三层祛煞粉，遇诡气不仅会变红，还能往外散淡白光，挡个十几秒没问题，够咱们撤到消防通道。” 他说着，按了下开关，手电光 “啪” 地亮了，先是正常的暖白色，往旁边放着的 “阴煞样本瓶”（上次医院收的）一凑，瞬间变成淡红色，光圈边缘还飘着层极淡的白光，像裹了层薄纱，“你看，这红光就是预警，白光能暂挡散煞 —— 我昨儿试了，连仓库墙角的霉煞都能压下去，那煞可是渗进木头里的！”
林默点头，把一张写满字的纸往中间推了推，是他手写的安全预案，字迹工整却透着急，有些笔画都叠在了一起：“要是真触发 b 级以上怪谈 —— 就是苏晚记录仪震了，或者看见黑影有手有脚（不是模糊一团）扑过来，咱们就按这个来：我掏碎片放白光压诡气（碎片放左内袋，一摸就着），小李立刻去开最近的消防通道 —— 我标了，西馆展厅西北角有个绿色的‘安全出口’牌，门后就是楼梯，钥匙插在旁边的消防箱上（‘老古董’说的）；苏晚贴两张避阴符在通道口，断后，别让煞跟着追出来。记住，千万别恋战，哪怕没看清锚点在哪，也得先撤 —— 命在，才能下次再查。”
他特意抬眼，扫过小李和苏晚，语气比刚才沉了些：“还有张叔，让他走在前面带路，但咱们跟他保持一米距离。别让他碰文物（特别是青铜鼎的耳柄、铜镜的镜面），也别让他靠近我装碎片的内袋 —— 昨天他看我口袋的眼神不对，像知道里面有东西，你们多留意。”
“明白！” 苏晚和小李齐声应下。苏晚把避阴符分成三叠，每叠三张，分别塞进三人背包的侧袋，还在袋口贴了张小标签，用红笔写着 “避阴符（应急）”—— 怕情急之下摸错成破妄符（破妄符是黄色，避阴符是淡蓝色，颜色相近，得靠标签辨）。小李则把画好的简易路线图折成小块，塞进袖口，又拽了拽袖子，确保不会掉出来：“我这路线图标了转弯处的参照物，比如‘西馆入口左手边有个碎了角的展柜（放着陶俑）’‘北角铜镜展柜右手边挂着幅山水画（画的是临海码头）’，省得记混 —— 我记路差，得靠这个。”
林默把古镜碎片从绒布袋里掏出来，三块碎片躺在掌心，泛着淡淡的金光，像沾了碎星星。他小心地放进贴身的左内袋，贴在胸口 —— 能感觉到碎片比白天温了点，像揣了颗刚剥壳的煮鸡蛋，却没多想，只当是离博物馆近了，碎片和锚点的共鸣变强了，毕竟博物馆的文物可是有 “时空锚点” 的可能。
等把计划捋完，煤油灯的油快烧尽了，火苗越来越小，光影在墙上晃得像跳舞，忽明忽暗。苏晚收拾记录仪时，特意把张叔的 “112.3hz” 诡气标记数据设成了 “重点预警”，还调大了震动强度（震感能传到手腕）；小李摆弄着手电筒，又在外壳上缠了圈黑色防滑绳 —— 怕明天手心出汗滑掉，这手电可是他熬了半宿改的；林默则把地图叠成巴掌大，塞进背包最外层的侧袋，拉好拉链，还拍了拍 —— 确认不会掉出来，才放心。
夜深了，仓库里只剩林默还没睡。小李躺在临时搭的木板床上，已经开始打轻鼾，声音不大却很匀；苏晚的呼吸也变得平稳，头靠在背包上，手里还攥着灵觉记录仪的充电线。林默坐在角落的木凳上，摸出三块古镜碎片，借着从破窗漏进来的月光看 —— 之前在仓库里，碎片的符文只是淡金色，像蒙了层雾，看不清纹路；此刻却亮得能看清每一道纹路，像有细碎的星光在符文里转来转去，连最浅的 “云纹” 都清晰得很。
他心里 “咯噔” 一下，指尖轻轻碰了碰最亮的那块碎片，白光瞬间弱了点，像被吹了口气的蜡烛，可没两秒又亮了起来，比刚才还盛，连指尖都能感觉到暖意。“之前在云顶、医院，碎片只在离锚点不足十米时才轻微发亮，现在离博物馆还有两公里，怎么会亮这么明显？” 林默皱着眉，指节轻轻敲着膝盖，突然想起 “老古董” 说的 “博物馆怪谈”：游客摸青铜鼎会失忆（连自家地址都记不清），小姑娘拍铜镜会 “被影子跟着”，维修师傅碰鼎身会 “被冷东西缠手腕”。
这些症状，不像是普通诡气侵蚀 —— 普通诡气要么让人发冷、头疼，要么起黑疹子，从没见过 “吸记忆”“缠影子” 的。倒有点像…… 像上次他不小心把碎片掉在地上时，仓库收音机乱响、自己记不清刚说过的话的样子 —— 那是碎片能量失控的反应！“难道博物馆里的文物，不只是锚点的载体，还和古镜碎片本身有关？” 林默心里冒出个念头，把碎片凑到月光下仔细看 —— 碎片的符文里，似乎能看到和青铜鼎锈迹相似的 “螺旋纹”，只是更细、更亮，像缩小版的。
他把碎片重新拢进绒布袋，贴身塞好，指尖能感觉到碎片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像颗小小的暖炉，却暖得人心慌。窗外的月光照在地上，拖出道冷白的线，落在墙角的旧木箱上，箱子上的铜锁泛着冷光，像只盯着人的眼睛。林默知道，明天的探查不只是找锚点线索，说不定还能弄明白碎片的秘密 —— 可也更危险，毕竟连张叔都透着不对劲：平时做事稳当，这次却急着带路（“下午就去”“别等老张退休”）；从没提过认识博物馆管理员，突然就熟得能走员工通道；袖口还藏着不明诡气标记（112.3hz，至今没找到匹配的诡气类型）……
他最后检查了遍口袋里的符咒：破妄符放在右口袋，一伸手就能摸到（符角露在外面，好辨）；镇魂符放在左口袋，用橡皮筋捆着，省得散了；避阴符在背包侧袋，标签朝外，蓝盈盈的好认。确认无误后，才躺回木板床 —— 床板有点硌腰，他垫了件旧外套（是上次从医院带回来的，洗干净了），却还是没多少睡意。脑子里反复过着明天的步骤：集合（后门巷子口，别早到，怕张叔起疑）、走员工通道（看清楚通道里有没有诡气，贴张破妄符再进）、测浓度（苏晚的记录仪为主）、盯张叔（一米距离，看他手的动向）、探文物（先看鼎，再看镜，别碰）…… 还有碎片发亮的事，像根小刺扎在心里，拔不掉。
仓库外传来虫鸣，“唧唧” 的，偶尔有风吹过破窗，带着点初秋的凉，吹得煤油灯的灯芯又跳了跳。林默摸了摸胸口的碎片，碎片安安静静的，却像在提醒他：这场清晨的探查，注定不会简单。说不定博物馆里等着他们的，不只是锚点和诡气，还有更深的陷阱 —— 比如张叔背后的人（是柳轻烟？还是别的势力？），比如碎片和文物的关联（难道文物是 “古镜残片” 做的？），甚至可能是柳轻烟早就设好的局（故意让张叔带路，引他们进怪谈）。
他闭上眼睛，却还是能想起碎片上亮着的符文，像在黑暗里眨着的眼睛，忽明忽暗，带着说不出的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