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国山门之前,金光如瀑,梵音阵阵。
十八位手持降魔杵的佛门弟子列成罗汉阵,宝相庄严,周身佛光凝聚如实质,将陆尘一行三人拦在山门之外。为首的弟子法号慧能,面容方正,眼神锐利如刀,落在陆尘身上时满是戒备与排斥:“施主止步!我佛国乃清净之地,弘扬慈悲道法,你身具‘噬天’凶煞之气,所过之处生灵涂炭,实乃邪魔歪道,岂容踏入圣地半步?”
话音落下,周围佛门弟子齐齐宣了一声佛号,佛光骤然暴涨,形成一道半透明的金色屏障,将山门入口彻底封锁。屏障之上符文流转,隐约可见万千佛文沉浮,散发出镇压邪祟的凛然气息。
陆尘眉头微蹙,怀中的幽凰气息微弱,脸色苍白如纸,嘴角还挂着未干的黑血——那是幽冥邪毒侵蚀经脉所致,每多拖延一刻,生机便消散一分。他本不愿在此多做纠缠,可眼前这些佛门弟子油盐不进,语气更是咄咄逼人,让他心中泛起一丝不耐。
“我今日前来,非为滋扰,只为求佛门净化之力,救治我身边之人。”陆尘压下心头躁动,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身中幽冥邪毒,唯有佛国菩提古树之力可解,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方便?”慧能冷笑一声,手中降魔杵往前一挺,指向陆尘,“施主吞噬生灵修为,视人命如草芥,‘噬天魔尊’之名早已传遍中域,所到之处怨魂缠身,这般邪魔行径,与我佛慈悲之道背道而驰。你身边之人即便身中邪毒,想必也是与你同流合污所致,罪有应得,我佛国岂会为邪魔疗伤?”
“放肆!”
一直沉默的妙音突然开口,她虽仍处于残魂状态,身形虚幻如雾,但声音中却蕴含着佛门特有的清净之力,瞬间压过了周围的梵音。“慧能师兄,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不辨是非便妄下定论,岂非有违佛门‘不妄语’之戒?陆尘施主虽修‘噬天’功法,却从未滥杀无辜,其所噬者,皆是作恶多端、双手沾满鲜血之辈。此番为救同伴而来,一片赤诚,怎可动辄斥为邪魔?”
妙音本是度世佛女残魂,天生便与佛门有着极深的渊源,她的声音响起,十八位佛门弟子身上的佛光竟微微一滞,显然被其体内的佛门本源所影响。
慧能脸色一变,随即强自镇定道:“妙音师妹,你虽身怀佛门气息,却与这邪魔为伍,早已沾染浊气。此獠功法本质便是吞噬掠夺,与我佛‘舍己为人’的教义相悖,即便他偶尔行些善事,也不过是邪魔外道的伪装,岂能当真?”
“教义?”陆尘上前一步,目光扫过在场所有佛门弟子,声音陡然拔高,“我且问诸位,佛门所言慈悲,究竟是对谁的慈悲?是对那些作恶多端、残害生灵之辈的纵容,还是对无辜受难、苦苦挣扎之人的庇护?”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让不少佛门弟子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慧能面色一沉:“我佛慈悲,普度众生,无论是善人还是恶人,皆有被救赎之机。施主动辄吞噬他人修为性命,断绝他人救赎之路,此乃最大的恶!”
“救赎?”陆尘嗤笑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讥诮,“万道圣地联合幽冥叛徒,围剿我尘缘暗殿,屠戮我麾下无辜修士,将幽凰重伤至此,他们可有给过这些亡魂救赎之机?中域天罡宗为夺资源,屠灭三个凡人城镇,血流成河,那些惨死的妇孺老幼,可有得到救赎?”
他伸出手,指尖凝聚起一缕黑色的能量,那是从幽凰体内引出的一丝幽冥邪毒,其中蕴含着浓郁的杀戮与毁灭气息:“这些邪毒,便是那些所谓的‘正道’修士,为了一己私欲,不惜勾结幽冥叛徒所种。他们打着‘除魔’的旗号,行的却是邪魔之事,诸位佛门弟子视而不见,反倒对前来求医的我百般刁难,这便是你们口中的慈悲与正义?”
慧能被问得一时语塞,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反驳。周围的佛门弟子也开始窃窃私语,看向陆尘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犹豫。
就在这时,一道苍老而威严的声音从山门深处传来:“施主此言,未免有失偏颇。”
随着声音响起,一道金色的光影缓缓从山门内走出,光影落地,化为一位身着红色僧袍的老僧。他面容枯槁,脸上布满皱纹,却双目炯炯有神,周身佛光柔和却厚重,宛如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僧袍上绣着卍字佛印,每走一步,脚下便生出一朵金色的莲花,显然是佛国地位极高的高僧。
“弟子拜见玄慈大师!”十八位佛门弟子见状,连忙收起降魔杵,恭敬地行了一礼。
玄慈大师微微颔首,目光落在陆尘身上,眼神平静无波,仿佛能看透人心最深处的想法:“施主所言之辈,确实行恶多端,违背天道人伦,我佛国亦曾对其加以惩戒。但施主的‘噬天’功法,本质乃是掠夺他人本源以滋养自身,无论所噬者是善是恶,皆违背了天地循环之道,此乃不争之事。”
陆尘看着玄慈大师,神色郑重了几分:“大师所言,我不敢苟同。天地之道,本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那些作恶之人,掠夺他人性命与资源时,为何不见有人说他们违背天地循环?我以‘噬天’之力,吞噬这些恶人的本源,一来为无辜亡魂报仇雪恨,二来将其掠夺的资源化为己用,用以守护更多无辜之人,这又何错之有?”
“强词夺理!”玄慈大师摇了摇头,“善恶终有报,因果循环自有天道裁决。施主擅自剥夺他人性命与本源,便是越俎代庖,沾染杀孽,长此以往,必将心魔滋生,堕入魔道,万劫不复。”
“天道裁决?”陆尘眼神一冷,想起了自己被林凡和柳莹背叛,推入深渊时的绝望,想起了尘缘暗殿修士被联盟大军屠戮时的惨状,“当年我遭挚友挚爱背叛,坠入万劫不复之地,天道何在?那些被圣地修士残害的无辜之人,临死之前苦苦哀求,天道又何在?”
他向前踏出一步,周身气势骤然爆发,虽然刻意压制了噬天之力,却依然让周围的佛光剧烈波动起来:“我曾信奉天道,信奉正义,可换来的却是背叛与死亡。若天道不公,正义不存,那我便以‘噬天’之力,噬尽天下邪恶,以我之法,重塑正义!”
“好一句‘以我之法,重塑正义’!”玄慈大师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又恢复了平静,“施主之心,或许并非大恶,但所修之法,终究是旁门左道。我佛讲究‘舍’,舍一己之私欲,舍一身之执念,方能明心见性,修成正果。而施主之法,讲究‘取’,取他人之本源,取天地之资源,二者本质相悖,施主又如何能说自己所行之路是正义之道?”
“舍与取,本就没有绝对的界限。”陆尘缓缓开口,语气沉稳而坚定,“大师说佛门讲究‘舍’,可佛国占据灵山宝地,吸纳天地灵气,享受信徒供奉,这难道不是‘取’?诸位高僧修行,需借助丹药、功法、天地机缘,这难道不是‘取’?”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关键不在于‘取’或‘舍’,而在于取之为何,舍之为何。佛门取天地灵气与信徒供奉,是为了弘扬佛法,普度众生;我取恶人之本源与天地资源,是为了守护亲友,惩治邪恶。目的不同,性质便不同。大师岂能因我功法为‘取’,便一概而论,斥之为旁门左道?”
玄慈大师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陆尘的话。周围的佛门弟子更是鸦雀无声,看向陆尘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排斥,变成了思索与审视。
怀中的幽凰轻轻咳嗽了一声,气息愈发微弱,陆尘心中一紧,不再与玄慈大师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道:“大师,我今日前来,并非为了与你辩明功法优劣,只是为了救治我的同伴。她身中邪毒,危在旦夕,唯有菩提古树的净化之力可解。若大师认为我是邪魔,不愿让我踏入佛国,那便请大师出手,以菩提之力为她解毒,无论付出何种代价,我都愿意承担。”
玄慈大师目光落在幽凰身上,看到她苍白的面容和嘴角的黑血,以及体内不断侵蚀的幽冥邪毒,眼中闪过一丝怜悯:“此女身中幽冥至毒,已然侵入神魂,若不及时救治,不出三日便会魂飞魄散。菩提古树的净化之力虽能解此毒,但此毒与她的神魂紧密相连,解毒之时,稍有不慎,便会连她的神魂一同净化,施主可想好了?”
“我相信佛门神通,也相信大师的慈悲之心。”陆尘毫不犹豫地说道,“只要有一线生机,我便不会放弃。无论风险多大,我都愿意一试。”
玄慈大师看着陆尘眼中的坚定与担忧,又看了看他身边身形虚幻的妙音,缓缓说道:“施主与妙音师侄缘分不浅,她本是度世佛女残魂,身负净化邪祟之能,今日却愿与你一同前来,想必施主并非传闻中那般十恶不赦。”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刚才所言‘噬尽邪恶,方护正义’,虽与我佛教义有所不同,但其中的慈悲之心,与我佛并无二致。佛国之门,并非不向施主敞开,只是施主的‘噬天’之力过于凶煞,若直接踏入,恐会惊扰圣地清净,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陆尘心中一喜:“大师此言,是愿意为幽凰解毒了?”
“并非老衲不愿,而是解毒之事,非老衲一人可决。”玄慈大师摇了摇头,“菩提古树乃我佛国镇山之宝,其净化之力动用一次,便会消耗大量本源,需得诸位长老共同商议。不过,施主若能通过一项考验,证明自己的心境并非被噬天之力所控,老衲便可以一己之名下令,动用菩提之力为这位女施主解毒。”
“什么考验?”陆尘立刻问道,只要能救幽凰,无论何种考验,他都愿意尝试。
“心境之考。”玄慈大师抬手一挥,一道金色的光幕出现在陆尘面前,光幕之上,显现出一座虚幻的石桥,石桥下方是翻滚的黑色迷雾,隐约可见无数怨魂在迷雾中哀嚎,“此桥名为‘静心桥’,桥身长百丈,下方乃是‘心魔渊’,其中蕴含着世间最恐怖的执念与诱惑。施主需独自一人走过此桥,途中不可动用任何修为,只能依靠自身心境抵御心魔侵蚀。若能顺利过桥,便证明施主心境稳固,噬天之力并未乱你本心;若中途被心魔所扰,坠入深渊,便只能怪施主自身道心不坚,与我佛国无缘。”
陆尘看向那座静心桥,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桥下的黑色迷雾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勾起他心中最深的恐惧与执念。他知道,这所谓的心境之考,绝非易事,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但看着怀中气息越来越微弱的幽凰,陆尘没有丝毫犹豫:“好,我答应你。”
“施主三思!”慧能连忙开口劝阻,“此静心桥乃我佛国第一险地,即便是我佛国弟子,能顺利通过者也寥寥无几。施主身具噬天之力,心魔本就比常人旺盛数倍,踏入其中,恐怕会瞬间被心魔吞噬!”
陆尘没有理会慧能的劝阻,只是将幽凰小心翼翼地交给妙音:“妙音,替我照看她,等我回来。”
妙音点了点头,眼神中满是担忧:“陆尘施主,你一定要小心,心魔渊中的执念极为恐怖,切记不可被其迷惑。若实在无法坚持,便立刻退回来,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陆尘微微一笑,转身看向玄慈大师,“大师,我可以开始了。”
玄慈大师点了点头,抬手一挥,静心桥的入口缓缓打开:“施主请便。记住,过桥途中,不可动用任何修为,否则便算失败。老衲会在此处为你护法,若你当真遭遇性命之忧,老衲会出手相救,但届时,解毒之事,便只能作罢。”
陆尘深吸一口气,不再多言,迈步踏上了静心桥。
刚一踏上桥面,一股冰冷的气息便从脚下传来,瞬间侵入四肢百骸。陆尘只觉得脑海中一阵轰鸣,无数纷乱的念头涌上心头——有被林凡和柳莹背叛时的痛苦与愤怒,有看着麾下修士惨死时的自责与绝望,有修炼噬天造化诀时的嗜血与狂暴,还有对未来的迷茫与不安。
这些念头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的识海,让他的心神开始剧烈波动。桥下的黑色迷雾中,怨魂的哀嚎声越来越清晰,隐约间,他看到了林凡和柳莹的身影,正站在迷雾中对他冷笑:“陆尘,你这个废物,就算得到了噬天造化诀,也终究是个被人背叛的可怜虫!”
“陆尘,你以为你能守护得了身边的人吗?看看幽凰,她马上就要死了,而你却无能为力,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熟悉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勾起了陆尘心中最深的伤痛。他只觉得一股狂暴的怒火从心底升起,恨不得立刻冲下去,将那些身影撕成碎片。体内的噬天之力也开始躁动不安,想要挣脱束缚,吞噬眼前的一切。
“不好!”陆尘心中一凛,他知道,这是心魔在作祟,一旦被怒火冲昏头脑,动用噬天之力,便会彻底失败。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躁动,闭上眼睛,运转《噬天造化诀》的静心法门——这是月姬当初教给他的,专门用来压制噬天之力的狂暴,稳固心神。
随着法门运转,陆尘的心境渐渐平静下来。他开始回想自己一路走来的经历:从沧澜郡的少年,到灵渊域的霸主,再到中域的噬天魔尊,他经历了无数的背叛与杀戮,但也收获了众红颜的陪伴与信任,守护了无数无辜之人。
他所做的一切,并非为了复仇,也并非为了权力,而是为了守护自己在乎的人,为了建立一个真正公平正义的世界。那些背叛与痛苦,不过是他成长路上的垫脚石,而非困住他的枷锁。
“林凡,柳莹,你们的背叛,我早已放下。”陆尘在心中默念,“我之所以杀你们,并非因为仇恨,而是因为你们作恶多端,罪有应得。幽凰不会死,我身边的人,我都会拼尽全力守护,这一点,无人可以动摇!”
随着心念通达,陆尘只觉得脑海中的纷乱念头瞬间消散,耳边的哀嚎声和嘲讽声也渐渐远去。他睁开眼睛,眼神变得无比清澈坚定,脚下的静心桥似乎也不再那么冰冷,周身的佛光与他的气息隐隐呼应,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心魔渊的侵蚀隔绝在外。
他继续向前走去,步伐沉稳而坚定。
走了大约五十丈,桥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桥下的黑色迷雾中,缓缓升起一道与陆尘一模一样的身影。这道身影身着黑衣,眼神冰冷嗜血,周身环绕着浓郁的噬天之力,正是陆尘心中的噬天心魔所化。
“陆尘,你何必自欺欺人?”心魔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噬天之力的本质就是毁灭与掠夺,你越是压制,它便越是狂暴。与其苦苦支撑,不如彻底释放我,吞噬天地万物,成为真正的主宰,到那时,无人再敢背叛你,无人再敢伤害你在乎的人!”
“你错了。”陆尘平静地看着心魔,“噬天之力是我的力量,而非我的主宰。我可以用它来惩治邪恶,也可以用它来守护正义,如何使用,取决于我,而非力量本身。真正的主宰,不是依靠力量,而是依靠本心。”
“本心?”心魔嗤笑一声,“你的本心早已被仇恨与杀戮污染,否则,你为何会吞噬那么多人的修为?为何会建立噬天王朝,称霸中域?你与那些你所唾弃的邪魔,并无本质区别!”
“我吞噬的,皆是作恶多端之人,我建立噬天王朝,是为了庇护众生,而非为了称霸。”陆尘语气坚定,“我承认,我双手沾满鲜血,但每一滴血,都来自于恶人。我心中虽有杀戮,但这份杀戮,是为了守护更多的生命。这便是我的本心,从未改变!”
“冥顽不灵!”心魔怒吼一声,周身噬天之力暴涨,化作一道黑色的利爪,朝着陆尘抓来,“既然你不愿释放我,那我便取代你,成为这具身体的主人!”
陆尘没有躲闪,也没有动用任何修为。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心魔的利爪抓来,眼神平静无波。
当利爪即将触碰到他的身体时,一道金色的佛光突然从陆尘体内爆发出来——那是妙音之前留在他体内的一缕清净之力,此刻感受到心魔的威胁,自动护主。
佛光与心魔的噬天之力碰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