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厉伏诛,引魂幡被收,笼罩山谷的阴霾与煞气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久违的天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投射下来,照亮了这片狼藉的战场。
幸存的青玄宗弟子,无论是真传还是内门,大多身上带伤,灵力透支,此刻纷纷抓紧时间吞服丹药,打坐调息。但他们的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瞥向那座崩塌的白骨祭坛,以及祭坛上那道盘膝而坐、正在平复气息的年轻身影。
敬畏、感激、好奇、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疏离与猜忌,种种复杂的情绪在空气中无声地弥漫。
陆尘师兄(尽管他自称外门弟子,但此刻已无人敢以师弟相称)展现出的实力太过骇人,那吞噬万物、拳镇金丹的霸道功法,与他们所知的任何青玄宗传承都截然不同。
齐师兄,那位手持重剑的魁梧青年,在简单处理了自身伤势后,便指挥着尚有行动能力的弟子清扫战场,救治伤员,布置警戒。他做事雷厉风行,条理分明,显露出领袖气质。但他的眉头始终微蹙,目光偶尔扫过陆尘时,也带着深深的探究。
苏烈和柳寒烟服下丹药,脸色好转了一些。两人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复杂。他们是最直接感受到陆尘恐怖之处的,也是被陆尘救下性命的。苏烈性格豪爽,更多的是感激与佩服;柳寒烟心思细腻,则想得更多。
“陆…陆师兄他……”一名内门弟子低声嚅嗫,不知该如何评价。
“噤声!”齐师兄沉声喝道,“陆尘力挽狂澜,诛杀魔头,于我等有救命之恩。至于其他,非我等可以妄加揣测,一切回禀宗门定夺!”
他这话看似在维护陆尘,实则也将陆尘的“异常”摆上了台面,暗示需要由宗门高层来处理。
陆尘对于外界的目光和议论恍若未闻。他全力运转《噬天造化诀》,吞噬着周围空间中尚未完全散去的、相对精纯的阴煞之气和魂力残余,快速补充着自身的消耗。与鬼厉一战,尤其是最后催动混沌鼎虚影强行吞噬领域节点,对他精神和肉身的负担都极大。
心神沉入丹田上方的混沌鼎内。
原本有些喧嚣的鼎内空间,此刻也安静了不少。妩月的身影似乎淡化了一些,正慵懒地倚靠着鼎壁,闭目养神,显然先前指点陆尘驾驭混沌鼎投影,对她也是不小的消耗。
而霜瑶那道清冷的虚影,更是近乎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一般,静静地悬浮在角落,气息微弱。
“妩月姐,霜瑶仙子,你们没事吧?”陆尘以神念传音,带着关切。
妩月眼睫毛颤动了一下,并未睁眼,只是传回一道略显疲惫的意念:“无妨,只是消耗过度,沉睡几日便好。小主人,这次干得漂亮,不过麻烦也快来了哦……”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随即彻底沉寂下去。
霜瑶那边,则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那道微弱的剑意表明她尚未消散。
陆尘心中了然,同时也升起一股紧迫感。必须尽快提升实力,也要想办法帮助她们恢复。
他的注意力,落在了被噬天之力暂时封印在鼎内一角的“引魂幡”上。这杆魔幡此刻缩小到只有尺许长,幡面无风自动,上面无数扭曲的鬼脸依旧在无声哀嚎,散发着令人不适的怨力。
“此幡怨气冲天,直接吞噬,恐污你道基。”一个极其微弱,却依旧清晰的意念传来,竟是霜瑶!
她似乎感知到陆尘对引魂幡的想法,强行凝聚了一丝神念发出警告。
“霜瑶仙子!”陆尘心中一紧,“你醒了?”
“并无大碍,静养即可。”霜瑶的意念依旧清冷,“此幡核心,是一缕被污染的‘千年养魂木’芯,若能剥离怨戾,于神魂滋养大有裨益。但需……混沌真火,徐徐炼之。”
说完这句,她的意念便再次沉寂下去,比之前更加微弱。
混沌真火?陆尘回想起之前妩月淬炼七煞剑元时使用的火焰。看来,要处理这引魂幡,必须等妩月苏醒之后了。这无疑是一件重宝,但也是一个烫手山芋。
就在这时,齐师兄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陆尘师弟。”齐师兄走到祭坛下方,语气客气中带着郑重。
陆尘睁开眼,看向他。
齐师兄抱拳道:“魔修已基本肃清,此地不宜久留。我等需尽快撤离坠鹰涧,返回宗门据点,并将此地情况上报。不知师弟……有何打算?”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陆尘,显然也察觉到了陆尘状态并未完全恢复,更隐含着一层询问——你是跟我们一起走,还是自行离开?
所有弟子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陆尘知道,这是无法回避的问题。他缓缓起身,虽然气息依旧有些虚浮,但眼神已然恢复了平静。
“自然与诸位师兄师姐一同返回据点。”陆尘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至于此地发生之事,陆某也需向宗门禀明。”
他这话,等于主动将“解释权”交给了宗门,暂时安抚了众人不安的猜疑。同时也表明,他并不打算逃避。
齐师兄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点头:“如此甚好!那便请师弟稍作休息,一炷香后,我们出发!”
就在众人准备动身之际,异变突生!
轰——!
一股远比鬼厉更加恐怖、更加暴虐的滔天气息,如同无形的海啸,猛地从极远处席卷而来,瞬间笼罩了整个坠鹰涧!天空骤然阴暗,仿佛被一只无形的魔手遮盖!
一个充满无尽愤怒与杀意的苍老声音,如同九天魔雷,在所有人心头炸响:
“是谁?!敢杀我七煞徒儿,夺我引魂幡?!!”
声音未落,一道横贯天际的、由纯粹煞气与魂力凝聚而成的巨大灰色掌印,已然撕裂云层,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朝着山谷……悍然拍下!
元婴老怪,含怒一击!
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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