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暗河,水声轰鸣,阴煞之气如同实质的帷幕,笼罩着幽深的水域。陆尘破开水浪,重返这曾经阻隔了独角魔物的险地。周身那层薄薄的、融合了太初意蕴的寂灭力场自然流转,将侵蚀而来的阴煞之气悄然同化、吸收,反而成了他道基的些许补益。
他速度极快,如同一条逆流而上的黑鱼,向着记忆中来时的方向潜去。手背上圣痕的灼热感,如同附骨之疽,时刻提醒着他危机的临近。方才殿外瞬杀三名影卫与独角魔物,动静虽被殿宇隔绝大半,但圣痕的存在,就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足以让那位圣君感知到他的大致方位,并派出更强的猎杀者。
必须尽快离开地底,重返山脉之中,借助复杂的地形与环境周旋。
然而,就在他即将抵达暗河另一侧,那片布满发光苔藓的溶洞入口时,一股远比之前任何追兵都要庞大、凝练、带着煌煌魔威的恐怖灵压,如同无形的山岳,轰然降临!这股灵压并未刻意针对河水,却让整条汹涌的暗河都为之一滞,奔腾的水流仿佛变得粘稠,连那潜伏在河底的魇水魔灵,都发出了惊恐的呜咽,深深藏匿起来,不敢露头。
金丹!
这是一位金丹期魔修的气息!而且绝非初入金丹,其灵压之浑厚,魔威之炽盛,远超陆尘之前见过的所有敌人!
陆尘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如今实力大进,自信能碾压筑基后期,甚至与筑基巅峰周旋,但面对真正的金丹修士,那是一个大境界的鸿沟,是生命层次的本质差距!绝非轻易可以跨越!
他毫不犹豫,身形猛地向河底沉去,同时将“归墟匿”法门催动到极致,气息与周围阴冷的河水、河床的淤泥、万古的死寂彻底融为一体,如同化作了一块随波逐流的顽石。
但,无用!
那道金丹魔修的灵压,如同精准的探照灯,瞬间穿透了层层河水与煞气的阻隔,牢牢锁定了他所在的位置!
“小老鼠,藏得倒挺深。”一个略显阴柔,却带着无边威严的声音,直接在陆尘的识海中响起,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毁了圣君一座祭坛,杀了本座好几名得力手下,更是得了那玄元遗泽……你的运气,倒是不错。可惜,到此为止了。”
话音未落,一只完全由精纯魔气凝聚而成的、遮天蔽日的漆黑巨掌,已然穿透了暗河水面,无视了河水的阻力与煞气的侵蚀,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威势,朝着陆尘藏身的河底狠狠抓来!巨掌所过之处,河水自动排开,形成一个真空的通道,掌心中符文流转,散发出禁锢空间、吞噬生灵的可怕吸力!
这一掌,已然蕴含了一丝金丹修士独有的“道域”雏形!在这掌势笼罩范围内,规则都被其强行扭曲、掌控!
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陆尘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他体内寂灭道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丹田源点那灰色的星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那烙印其上的混沌道痕也随之亮起!
不能硬扛!必须倾尽全力!
“寂灭力场——万象归墟!”他双手向上猛地一推,将周身那融合了太初意蕴的寂灭力场催发到极致,不再是无声的扩散,而是凝聚成一道逆冲而上的、深邃的灰色光柱,悍然撞向那抓落的漆黑巨掌!
“嗡——!”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一种蕴含魔道煌煌之威,执掌一方空间;一种带着万物终结之意,逆乱规则本源,在这暗河之底轰然对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神魂颤栗的、仿佛两个世界规则相互碾压、侵蚀的诡异闷响!
灰色光柱与漆黑巨掌接触的瞬间,那巨掌掌心流转的符文猛地一黯,凝聚的魔气如同遇到了克星,开始剧烈波动、溃散!巨掌下压的势头竟被硬生生阻了一瞬!那禁锢空间的吸力,也在寂灭力场的范围内被大幅削弱!
“咦?”暗河之上,传来那金丹魔修一声轻咦,显然没想到陆尘能正面挡住他这一抓,尽管只是暂时。
但金丹修士的力量,何其浩瀚!那巨掌只是微微一滞,随即魔光大盛,更加磅礴的力量倾泻而下!灰色光柱开始剧烈颤抖,范围被不断压缩,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陆尘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感觉仿佛有一座万丈魔山压在了身上,浑身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识海也因这恐怖的压力而阵阵刺痛!他的寂灭道基虽强,但力量的“量”上,与真正的金丹修士差距太大!
“倒是小瞧了你这蝼蚁的挣扎之力。”金丹魔修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意,“可惜,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是徒劳!给本座过来!”
漆黑巨掌五指猛地收拢,那恐怖的吸力再次暴涨,就要将陆尘连同那摇摇欲坠的寂灭光柱一同捏碎、擒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异变再生!
陆尘丹田之内,那灰色星辰上烙印的混沌道痕,似乎受到了外界那纯粹魔道力量的强烈刺激,又或许是感知到了宿主濒临绝境的危机,竟自主地、前所未有地明亮起来!一股空茫、古老、仿佛能化解万法、归于太初的意蕴,猛地自道基深处爆发,融入了那即将崩溃的寂灭光柱之中!
原本深邃的灰色光柱,色泽陡然一变,化作了更加奇异、更加莫测的——混沌之色!
这混沌光柱出现的刹那,那漆黑巨掌仿佛遇到了天敌!其上的魔气不再是溃散,而是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阳,开始飞速地“消融”、“分解”,回归为最原始、最无序的能量状态!那禁锢空间的吸力,在这混沌之光的照耀下,也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雾气,迅速消散!
“什么?!这是……太初之力?!你竟能融合太初与寂灭?!”河岸之上,那金丹魔修终于失声惊呼,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混沌光柱逆冲而上,势如破竹!那遮天蔽日的漆黑巨掌,在这混沌之光的冲刷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虚幻,最终“噗”的一声,彻底崩散开来,化为漫天精纯的天地灵气(被魔气污染前的最原始状态),消散于空中!
一击之下,金丹魔修的含怒一爪,竟被正面击溃!
“噗——!”
陆尘也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软软地向下沉去。强行引动那尚未完全掌握的混沌道痕,爆发出远超自身负荷的一击,对他的道基和肉身都造成了极大的反噬。丹田内的灰色星辰光芒黯淡,那道混沌道痕也重新隐没,短时间内无法再动用。
但他终究是……挡下了!
他强提着一口气,借着巨掌崩散产生的混乱能量流与河水的反冲之力,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溶洞入口!
“小辈!休走!”
岸上的金丹魔修又惊又怒,他没想到自己亲自出手,竟在一个炼气期(在他感知中陆尘气息古怪,但能量层级不高)的小辈手下吃了亏!这若是传回圣殿,他颜面何存?
他身形一晃,已然出现在暗河上空,周身魔气滔天,便要再次出手,直接将这片河域彻底蒸发!
然而,就在他法力即将喷薄而出的瞬间——
“嗡!”
陆尘手背上的圣痕,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与光芒!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冰冷、仿佛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无上意志,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轰然降临!
这股意志,并非针对陆尘,而是……锁定了那名金丹魔修!
“废物。”
一个冰冷的、不含丝毫感情的字符,如同九天惊雷,直接在那金丹魔修的识海中炸响!
金丹魔修浑身剧震,如遭重击,周身的滔天魔气瞬间溃散,脸上露出了极致的恐惧与卑微之色,猛地跪伏在虚空之中,颤声道:“圣……圣君息怒!属下……属下即刻将此子擒来!”
“他的命,留给‘祂’。”那冰冷的意志再次传来一道模糊的讯息,随即如同潮水般退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金丹魔修跪伏在空,冷汗浸透了衣袍,半晌不敢抬头。他知道,圣君口中的“祂”,指的是谁。那是一位比圣君更加古老、更加神秘、连圣君都需借助其力量的存在。
他看向陆尘消失的溶洞方向,眼神复杂,充满了不甘与忌惮,但更多的,是对圣君意志的绝对服从。他不敢再亲自追击,只能恨狠地一跺脚,身形化作一道魔光,消失不见。
溶洞通道内,陆尘踉跄前冲,虽不知外界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那骤然降临又退去的恐怖意志,以及金丹魔修气息的突然消失,让他明白,自己侥幸又逃过一劫。
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强忍着道基传来的虚弱与剧痛,榨干最后一丝力气,向着地表亡命奔去。
圣痕……“祂”……
更大的阴影,似乎正在笼罩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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