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煞之气冲天而起,如同厚重的墨色帷幕,将整片山坡笼罩。四象魔煞阵已然成型,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道由精纯魔气凝聚的狰狞虚影,分别盘踞四方,发出无声的咆哮,引动地脉煞气,形成一个巨大的、不断向内压缩的黑暗牢笼。空气变得粘稠沉重,仿佛化作了水银,每一口呼吸都带着刺骨的阴寒与侵蚀之力。
阵眼处,阴鸷老者手中的白骨幡猎猎作响,源源不断地为阵法提供着能量,那流淌在地面的黑色阵纹如同活物般蠕动,散发出束缚与削弱神魂的诡异波动。刀疤壮汉则立于阵外,弓弦满月,煞魂箭引而不发,如同毒蛇,寻找着一击必杀的机会。十余炼气魔修各司其位,将自身魔气毫无保留地注入大阵,使得那四道魔煞虚影越发凝实,威压节节攀升。
陆尘身处大阵中心,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巨大压力。那无形的束缚之力如同无数冰冷的锁链,缠绕在他的肉身与神魂之上,试图将他禁锢、碾碎。魔煞之气无孔不入,疯狂侵蚀着他的生机,若非寂灭道基自行运转,将靠近的死寂煞气同化吸收,恐怕光是这环境的侵蚀,就足以让他迅速溃败。
他的脸色在阵法的幽光映照下,显得更加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体外那三尺寂灭力场,在阵法的全面压制下,范围被压缩到了不足一尺,光芒也黯淡了许多,如同风中残烛,艰难地抵抗着魔煞的侵蚀与阵法的束缚。
“小子,看你还能撑到几时!”阴鸷老者狞笑,加大了法力输出,四道魔煞虚影咆哮着向内挤压,黑暗牢笼进一步收缩。
陆尘闭着双眼,对外界的叫嚣充耳不闻。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与这四象魔煞阵的对抗与感知之中。
这阵法,引动地脉煞气,凝聚魔煞虚影,自成一方领域,确实玄妙。但在他那被寂灭道基重塑过的感知中,这阵法并非完美无瑕。那奔腾的魔煞之气,那凝聚的虚影,那流转的阵纹……本质上,依旧是一种“能量”的聚合与运转,一种“活动”的状态。
而寂灭,是这一切“活动”的终点,是“能量”的归宿。
他之前对抗攻击,是等对方进入力场范围,再行引导湮灭。但面对这覆盖性的阵法压制,被动防御只会被慢慢耗死。
何不……主动将寂灭之力,融入这阵法的运转之中?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陆尘的心头。
他将心神与丹田源点的灰色光点深度融合,不再仅仅维持体外的寂灭力场,而是尝试着,将一缕缕精纯至极、凝练如丝的寂灭之力,如同最细微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出体外,并非对抗那压迫而来的魔煞,而是……如同水银泻地般,悄无声息地,融入周围那奔腾流转的阵法能量之中!
这个过程极其凶险,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注入冷水,一个掌控不好,立刻就会引发剧烈的能量反噬,将他炸得粉身碎骨!
但陆尘的心神,在寂灭道基的加持下,冷静到了极致。他精确地操控着那一丝丝寂灭之力,避开阵法能量最狂暴的节点,寻找到其运转过程中,那些细微的、本就存在的“衰败”与“间隙”之处。
当第一缕寂灭之力成功融入一道流转的阵纹煞气之中时——
奇异的变化发生了。
那道原本稳定流转的煞气,速度猛地一滞,其内部结构仿佛被掺入了一种无形的“惰性”物质,变得凝滞、黯淡,其蕴含的“活性”与“威力”在瞬间被削弱了数成!并且,这种“惰性”仿佛带着传染性,开始向着与之相连的其他阵纹能量缓慢蔓延!
就如同在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上,滴下了一滴能令色彩褪化、画面腐朽的“死寂”之墨!
“嗯?!”主持阵法的阴鸷老者第一个察觉到了异常!他感觉阵法运转的某个环节突然变得晦涩、迟滞,仿佛生锈的齿轮,提供的能量也骤然减弱了一分!
“怎么回事?!”他惊疑不定地看向阵中的陆尘,却发现对方依旧闭目站在原地,似乎什么都没做。
然而,陆尘的“侵蚀”并未停止。越来越多的寂灭细丝,如同无形的纳米虫群,被他精准地注入阵法运转的各个薄弱环节。东方青龙虚影的利爪变得模糊,西方白虎虚影的咆哮声减弱,南方朱雀虚影的魔焰明灭不定,北方玄武虚影的甲壳出现细微的龟裂!
整个四象魔煞阵,从内部开始,出现了缓慢而坚定的“腐朽”!
“阵法不稳!他在破坏阵法!”阴鸷老者终于反应过来,骇然失色,疯狂摇动白骨幡,试图调动更多的地脉煞气稳固大阵。
阵外的刀疤壮汉也看出了不对劲,再也顾不得寻找机会,煞魂箭再次离弦,化作一道凄厉乌光,直射陆尘头颅!他要打断陆尘那诡异的手段!
就在煞魂箭即将临体的刹那,陆尘猛地睁开双眼!
他周身体外那原本被压缩到一尺的寂灭力场,骤然向外扩张!并非硬撼阵法壁垒,而是与他之前融入阵法中的无数寂灭细丝产生了共鸣!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陆尘为中心,瞬间扫过整个四象魔煞阵!
下一刻,令所有魔修亡魂皆冒的一幕发生了!
那四道狰狞的魔煞虚影,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发出了无声的哀鸣,庞大的身躯从边缘开始,如同风化的沙雕般,寸寸瓦解、消散!地面上的黑色阵纹,光芒急速黯淡,一道道裂痕凭空出现,如同干涸龟裂的土地!整个黑暗牢笼剧烈震颤,然后轰然崩塌!
“噗!”
主持阵法的阴鸷老者如遭重噬,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手中白骨幡“咔嚓”一声断成两截,整个人萎顿在地,气息瞬间跌落谷底!
那些作为阵法节点的炼气魔修更是不堪,阵法被强行从内部瓦解带来的反噬,让他们齐齐惨叫,鲜血狂喷,修为稍弱者当场经脉尽断,倒地昏死过去!
四象魔煞阵,破!
刀疤壮汉射出的那道煞魂箭,在失去了阵法压制和干扰后,虽然去势不减,但面对骤然扩张的寂灭力场,其下场与之前并无二致,在靠近陆尘三尺之外,便迅速消融瓦解!
山坡上,魔煞之气溃散,只剩下遍地狼藉和哀嚎的魔修。
陆尘独立于破败的阵法中央,周身缭绕着淡淡的灰色气流,那是逸散的寂灭之力与他自身气息交融所致。他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仿佛有灰色的星璇在其中生灭。
他成功了!不仅破开了绝杀之阵,更在绝境中,对寂灭之道的运用有了质的飞跃!从被动防御、引导终结,到主动侵蚀、同化瓦解!
这便是他的道!于死境中涅盘,在毁灭中新生!
他目光冰冷地扫过溃散的魔修,最后落在了那名挣扎着想要爬起的阴鸷老者,以及远处脸色惨白、握弓之手微微颤抖的刀疤壮汉身上。
现在,攻守易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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