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之后,并非想象中的宝库或是传承大殿,而是一片更加奇异的空间。
这里仿佛是一间巨大无比的工作坊,穹顶依旧高悬,柔和的白光洒落。空间被划分成数个区域,有的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闪烁着灵光的金属零件与木材;有的则矗立着数尊尚未完工、内部结构裸露在外的傀儡半成品,其精密复杂的程度,远超外面那些战斗傀儡;更远处,还有一排排书架,上面摆放的不全是玉简,更有许多以特殊兽皮、金属薄片承载的图纸与笔记。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金属、机油与灵木混合的独特气味,还有一种经年累月沉淀下来的、属于研究者的专注与孤寂。
这里,才是千机子真正进行创造与研究的地方!
陆尘踏入这片核心秘殿,目光瞬间被吸引。他没有急于去翻看那些可能记载着无上秘法的书架,而是先警惕地扫视全场,阴冥瞳运转到极致,确认没有隐藏的机关或傀儡守卫。
确认暂时安全后,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了那些尚未完工的傀儡上。这些傀儡的设计堪称巧夺天工,许多结构理念甚至超越了他对傀儡之道的认知。其中一尊人形傀儡的胸腔内,核心并非传统的能量晶石,而是一个由无数细微符文构成的、缓缓旋转的立体阵法,散发出类似神魂波动的气息!
“这是……以阵代核?模拟神魂驱动?”陆尘心中震撼,千机子在傀儡一道上的造诣,果然已臻化境,竟试图赋予傀儡真正的“灵性”!
他强压下立刻去研究这些傀儡的冲动,走向那一排排书架。随手拿起一枚靠近边缘的玉简,神识探入。
“《基础傀儡结构与动力传导解析》……”
“《三百六十种常见灵材在傀儡炼制中的性质与应用》……”
“《论能量核心稳定性与输出功率的平衡》……”
玉简中记载的,大多是系统性的傀儡基础知识,虽然精深,却并非他渴求的核心传承。他又翻看了几枚,内容大同小异,似乎是千机子用于教学或整理思路所用。
难道真正的核心传承不在此处?陆尘微微蹙眉,目光扫过整个秘殿。
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秘殿最深处,一张看似普通、却一尘不染的灰白色石台上。石台之上,别无他物,只静静地放着一枚颜色深邃、宛如黑曜石打磨而成的玉简,以及一具仅有尺许高、通体由某种暗金色金属铸造、栩栩如生的人形小傀儡。
那小傀儡双目紧闭,双手自然下垂,体内没有任何能量波动,仿佛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陆尘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他有预感,那枚黑色玉简,便是千机子真正的核心传承!
他缓步走上前,并未立刻去取玉简,而是先仔细观察那具暗金小傀儡。阴冥瞳下,小傀儡内部结构浑然一体,找不到任何拼接缝隙,也感知不到核心的存在,仿佛本就是一块完整的金属雕琢而成,透着一种返璞归真的韵味。
确认小傀儡并无危险后,他才将目光投向那枚黑色玉简。玉简表面光滑,没有任何文字或图案,只有一种内敛的、仿佛能吞噬心神的光泽。
他深吸一口气,伸出右手,小心翼翼地握向玉简。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玉简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具一直毫无动静的暗金小傀儡,紧闭的双目猛地睁开!没有瞳孔,只有两点深邃如同星空的幽光!
一股无法形容的、并非灵力或神识,却更加浩瀚、更加古老的威压,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苏醒,轰然降临!整个秘殿的空气瞬间凝固,那些悬浮的尘埃都停滞在了半空!
陆尘浑身剧震,只觉得一股无可抵御的力量扼住了他的神魂与肉身,让他动弹不得!甚至连思维都变得迟滞!这威压之强,远超他见过的任何修士,包括青岚宗的元婴宗主青玄真人!
这绝非筑基、金丹,甚至元婴所能拥有的威压!这小小的傀儡之中,究竟隐藏着什么?!
“嗡——”
暗金小傀儡并未攻击,只是抬起了右手,指向陆尘的眉心。
一道凝练的、蕴含着无数复杂信息流的光束,无视了空间距离,瞬间没入了陆尘的泥丸宫!
陆尘只觉得脑海中轰然巨响,无数关于傀儡炼制、符文刻画、能量构架、甚至涉及天地规则与生灵创造本源的玄奥知识,如同浩瀚星河般涌入!信息量庞大到足以瞬间撑爆任何炼气期修士的神魂!
然而,就在这危急关头,泥丸宫中的黑色残片再次发挥了作用!它微微震颤,散发出一股混沌的幽光,如同定海神针,稳定住了陆尘激荡的神魂海,并将那庞大的信息流有序地梳理、压缩、储存起来,虽无法立刻理解,却避免了神魂崩溃的危机。
与此同时,一道苍老、平和,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疑惑的意念,在陆尘心间直接响起:
“后来者……你能至此,可见与傀儡之道有缘,更身具……‘混沌源息’?”
混沌源息?是指黑色残片的气息吗?陆尘心中巨震。
那意念继续流淌,仿佛跨越了万古岁月:“吾乃千机子……留下一缕神念于此,待有缘人。吾毕生所学,尽汇于此《千机百炼》传承之中,盼汝善用之,莫使蒙尘。”
果然是千机子的核心传承——《千机百炼》!
“然……”千机子的意念微微一顿,带着更深的困惑,“吾穷尽毕生心血,欲创拥有真正‘自我’与‘进化’之能的完美傀儡,却始终卡于最后一步——‘灵性本源’何在?是夺天地之造化,摹拟生灵魂火?还是……另辟蹊径,以‘混沌’衍‘真灵’?”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执着的迷茫:“吾留下这具‘源傀之胚’,乃是以一块自天外坠落的‘混沌源金’为核心锻造,本欲以其为基,衍化真灵,可惜……吾之道,似乎走入了歧途?亦或是……时机未至?”
“后来者,若汝能解此惑,或可真正继承吾之道统,完成这‘源傀’,开辟傀儡之道新纪元……若不能,得此《千机百炼》,亦足以纵横此界矣……”
话音至此,渐渐微弱,最终消散无踪。
那暗金小傀儡眼中的幽光也随之熄灭,恢复了之前那毫无生气的艺术品状态,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笼罩秘殿的恐怖威压也随之消散。
陆尘猛地喘了几口粗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看着手中那枚已然变得温润的黑色玉简,以及旁边那具神秘的“源傀之胚”,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他不仅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千机百炼》完整传承,更接触到了一个关乎创造本源、连千机子这等大能都未能解开的万古之惑!
“混沌源金……源傀之胚……灵性本源……”陆尘喃喃自语,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泥丸宫中的黑色残片。这东西,似乎与千机子提到的“混沌源息”有着莫大关联。
他隐隐感觉到,自己仿佛在不知不觉间,踏入了一个远比想象中更加宏大、更加神秘的棋局。玄幽上人、九幽封魔阵、寂灭古星、千机子遗府……这些看似不相关的事物,似乎都隐隐指向了某个共同的核心。
沉默良久,陆尘将黑色玉简《千机百炼》和那具沉重的“源傀之胚”郑重收起。
“千机子前辈之惑,晚辈暂且无力解答。但前辈之道统,晚辈定当竭力传承,不负所托。”
他对着那空无一物的石台,深深行了一礼。
此行收获,远超预期。
是时候离开这处遗府,返回宗门了。外界,恐怕还有更多的风雨,在等待着他。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承载了一位惊才绝艳者毕生心血与遗憾的秘殿,转身,沿着来路,大步离去。
背影坚定,目光深邃。
他的道途,因这遗府之行,似乎又揭开了一层新的迷雾,却也看到了更加广阔,也更加凶险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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