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火殿位于炼器堂深处,依山而建,尚未靠近,一股灼热的气浪便扑面而来。殿宇宏大,其内并非单一殿堂,而是开辟出数十个大小不一的炼器室,引动的地火品质也各不相同。
陆尘按照指示,来到地火殿外围的执事房报到。负责分派任务的是一位面色黝黑、不苟言笑的中年执事,姓铁。他瞥了陆尘一眼,确认身份后,递过一枚玉牌和一个特制的防火储物袋。
“丙字七号炼器室,李焱师兄正在炼制紧要法器,你去负责看顾‘辅火口’,按玉牌内要求,定时、定量添加‘火磷砂’,不得有误。若有差池,唯你是问!”铁执事声音粗粝,带着不容置疑。
辅火口,是大型炼器炉旁用于调控局部温度、辅助材料熔炼的小型火口。添加火磷砂的时机和分量,直接影响主炉内的火候稳定,看似简单,实则极其考验眼力和耐心,稍有疏忽便可能导致炼器失败。
陆尘接过玉牌,神识探入,里面详细记录了添加火磷砂的时间点和分量,要求精确到息。他神色不变,拱手道:“弟子领命。”
丙字七号炼器室位于地火殿中段,温度更高。陆尘持玉牌通过禁制,踏入室内,一股热浪混杂着浓郁的火属性灵气和金属熔炼的气息涌来。
炼器室中央,一尊近两人高的暗红色巨炉正熊熊燃烧,地火透过炉底的阵法汹涌而上,发出低沉的咆哮。巨炉旁,一名身材魁梧、赤着上身、古铜色皮肤上满是汗水与火痕的青年,正全神贯注地操控着炉火,其气息赫然是筑基初期!他便是李焱。
在巨炉侧下方,有一个稍小的火口,这便是陆尘需要看顾的辅火口,连接着炉内某个特定的区域。
李焱察觉到陆尘进来,只是用眼角余光扫了一下,便继续专注于主炉,声音沙哑地喝道:“新来的?愣着干什么!按规矩做!若是坏了我的‘裂金刀’,扒了你的皮!”
语气粗暴,但陆尘能感觉到对方全部心神都系于炼器之上,并非刻意针对。他不再多言,走到辅火口旁,盘膝坐下,目光紧紧盯着火口内跳跃的火焰,神识则蔓延而出,感受着主炉内那柄逐渐成型的刀胚的气息波动,以及辅火口需要维持的特定温度。
时间一点点过去,炼器室内寂静无声,只有地火的咆哮和李焱偶尔调整炉火时发出的低喝。陆尘心如止水,严格按照玉牌指示,在精确的时刻,将分量毫厘不差的火磷砂投入辅火口。
火磷砂投入的瞬间,辅火口的火焰颜色和温度会产生细微变化,进而影响主炉内刀胚特定区域的淬炼。这对时机的把握要求极高。
起初,李焱还分出一丝心神关注着辅火口,但很快他便发现,这个新来的外门弟子异常沉稳,动作精准得如同傀儡,每一次添加火磷砂,都恰到好处,甚至比他预想的最佳时机还要完美!这让他可以更加专注于主炉的核心炼制。
“此子……神识好生敏锐,控火天赋竟如此之佳?”李焱心中暗惊,对陆尘不由得高看了一眼。
然而,就在裂金刀的炼制进入最后的关键阶段——铭刻核心器纹之时,异变陡生!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炼器室地底传来,整个地面猛然一震!地火脉似乎发生了不同寻常的剧烈波动,主炉内的火焰骤然变得狂暴起来,火舌乱窜,温度急剧攀升!
“不好!地火暴动!”李焱脸色剧变,双手连连掐诀,全力压制躁动的炉火,额头青筋暴起。但地火暴动来得突然且猛烈,他一人之力,竟有些压制不住!炉内那柄即将完成的裂金刀胚,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表面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纹!
炼器,眼看就要功亏一篑!
李焱心急如焚,却分身乏术!
就在这时,陆尘动了!
在地火暴动开始的瞬间,他便感受到了那股源自地底的狂暴能量。他没有惊慌,神识在混沌鼎的加持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分析着辅火口以及主炉内火焰的紊乱轨迹。
“左三,坎位,增量三成!”
“右七,离位,减量五成,缓投!”
“正前,辅火全开,引暴火之力,冲击刀脊!”
陆尘的声音冷静而清晰,如同冰冷的泉水流过燥热的炼器室。他双手如飞,不再拘泥于玉牌的指示,而是根据现场瞬息万变的情况,精准地调整着辅火口各区域的火磷砂投放!
他的每一次调整,都如同妙到毫巅的手术,或疏导,或压制,或引导,竟硬生生在那狂暴的地火中,为李焱主炉内的刀胚,开辟出了一小片相对稳定的火焰环境!
李焱先是一愣,随即福至心灵,毫不迟疑地按照陆尘的指引,配合调整主炉的控火法诀!
两人明明初次配合,却仿佛心有灵犀。一个宏观掌控,一个微观调节,竟将那肆虐的地火暴动,缓缓抚平、引导,甚至……借用了部分暴动的力量,更加猛烈地淬炼着刀胚!
半个时辰后,地火逐渐恢复平稳。
李焱猛地一拍炉身,大喝一声:“器成!”
“铮——!”
一道璀璨的金光自炉内冲天而起,伴随着清越震耳的刀鸣!一柄造型古朴、刀身隐现裂痕般纹路、散发着凌厉无匹气息的长刀,自炉中飞出,被李焱一把抓在手中!
刀身寒光四射,灵气逼人,品质赫然达到了二阶上品!远超他原本的预期!
李焱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裂金刀,脸上充满了狂喜与疲惫。他猛地转头,看向旁边脸色微微发白、气息消耗不小的陆尘,眼神复杂无比,有震惊,有感激,更有几分难以置信。
“你……”李焱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他很清楚,若非陆尘在关键时刻那神乎其技的控火辅助,这次炼器必然失败,材料尽毁不说,他自身也可能被反噬受伤。
“师兄,器已炼成,若无其他吩咐,弟子先行告退。”陆尘平复了一下气息,拱手道。他不想过多停留,方才展现的能力有些超出常规,恐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等等!”李焱叫住他,神色郑重地抱拳一礼,“在下李焱,今日多谢陆师弟援手之恩!此情我记下了!日后师弟在炼器堂有何难处,尽管来找我!”
一位筑基期内门弟子,如此郑重地向一个炼气外门弟子道谢,若是传出去,足以惊掉一地眼球。
“李师兄言重了,分内之事。”陆尘还了一礼,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炼器室。
看着陆尘离去的背影,李焱目光闪烁,喃喃自语:“陆尘……看来炼器堂,来了个了不得的人物啊……”
而此刻,在丙字七号炼器室外不远处的阴影中,云婉正站在那里,将刚才室内发生的一切,包括那声成功的刀鸣和李焱的道谢,都听在耳中。她俏丽的脸上满是震惊与不甘,手指紧紧攥住了衣角。
她原本是想让这个新来的、据说走了狗屎运的小子,在地火殿出个丑,却没想到,反而让对方大放异彩,甚至得到了李焱师兄的看重!
“陆尘……”云婉咬着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嫉恨,“我们走着瞧!”
陆尘并不知道云婉的暗中窥视,他回到自己的小院,回想方才在地火殿的经历,心中对《噬天造化诀》和混沌鼎的运用,又有了新的领悟。
吞噬与掌控,并非只能用于对敌,亦可用于调和能量,辅助修行百艺!
他的道,似乎变得更加宽广了。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地火殿的风波,仅仅是一个开始。炼器堂这潭水,比他想象的更深。暗处的目光,也越来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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