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却有限的灵光,在狭小的洞窟内摇曳,勉强驱散了咫尺的黑暗,却更显远处通道的深邃与未知。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岁月沉淀的味道,与外界沼泽的腐朽腥臭截然不同,仿佛是两个隔绝的世界。
短暂的调息后,两位洛水峰女弟子的脸色稍缓,但灵力依旧空虚,眼神中惊惧未退。秦婉的情况稍好,她站在陆尘身侧,水蓝色的眸子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纤手中扣着一枚散发着微光的疗伤符箓,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陆尘右臂上的黑冰已彻底消融,腐蚀痕迹在“清霖愈水”和自身强悍恢复力下淡去大半,只留下些许青紫。他活动了一下手腕,目光如炬,投向那蜿蜒向下的黑暗通道。
泥丸宫中,黑色残片的悸动并未停歇,反而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明确地指向通道深处。那感觉并非危险,更像是一种……呼唤?或者说,是同源力量的微弱共鸣。
“此地诡异,但暂时安全。那幻阵能阻隔玄水巨鳄,想必不凡。”陆尘沉吟道,“深处或有机缘,亦可能暗藏凶险。你们状态不佳,不如留在此处调息,我先行探路。”
“不可!”秦婉几乎脱口而出,她上前一步,语气坚定,“陆师弟你已为我等付出良多,身受创伤,岂能让你再独自涉险?我虽实力不济,但多少能帮衬一二。况且,此地看似一体,若留在此处,深处若有变故,我们未必能独善其身。”
她的话语合情合理,更透着一股不愿再拖累陆尘、欲共同承担的决心。那两位女弟子闻言,也挣扎着站起身,虽然害怕,却也用力点头。
陆尘看了秦婉一眼,见她眼神坚决,便不再多言,点了点头:“也好,跟紧我,务必小心。”
他左手维持着灵光照明,右手虽未完全恢复,却也暗扣灵力,当先一步,踏入了向下的通道。
通道初时狭窄,仅容两人并行,脚下是粗糙不平的石阶,布满了滑腻的苔藓,空气中那股尘封的气息愈发浓郁。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通道逐渐开阔,四周的石壁也变得规整起来,隐约能看到人工开凿的痕迹,壁上还有一些模糊不清、风格古老的刻痕,似乎描绘着某种祭祀或修炼的场景,但因岁月侵蚀,已难以辨认全貌。
“这里……似乎是一处古老的洞府?”秦婉轻声说道,美眸中闪过惊异。能在白骨沼泽这等凶地开辟洞府,其主人当年定然非同小可。
陆尘没有回答,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黑色残片传来的感应上。那共鸣感越来越清晰。
又前行了数十丈,前方豁然开朗,一个颇为宽敞的石室出现在众人眼前。
石室呈圆形,约有十丈见方,顶部镶嵌着几颗早已失去光泽的夜明珠,中央是一个小小的水池,池水漆黑如墨,却奇异地在陆尘灵光照耀下,泛不起丝毫涟漪,死寂无比。水池旁,有一张石床,一个石凳,以及一个低矮的石台。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石床之上,盘膝坐着的一具骸骨。
骸骨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玉白色,并非寻常死物的灰败,骨骼完整,隐隐流转着一层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莹光。它保持着打坐的姿势,头颅微垂,仿佛只是在沉睡。骸骨身上穿着一件式样古朴的灰色长袍,虽历经漫长岁月,却依旧完好,只是落满了灰尘。
在骸骨前方的石台上,静静地摆放着三样东西:一枚通体漆黑、触手冰凉的非金非玉的令牌;一个巴掌大小、色泽暗淡的灰色储物袋;以及一枚最为显眼的,散发着淡淡幽光、材质似玉非玉的简札。
“这位前辈……坐化于此不知多少岁月了。”秦婉语气带着一丝敬畏,轻声说道。能保持骸骨如玉,生前修为定然深不可测。
陆尘的目光,则第一时间就被那枚散发着幽光的玉简所吸引。泥丸宫中黑色残片的悸动,源头正是这枚玉简!
他缓步上前,先是对着那具玉白骸骨郑重地行了一礼。无论此人是谁,皆是前辈修士,应有的尊重不可废。
行礼之后,他才小心地伸出手,拿起了那枚幽光玉简。
玉简入手冰凉,质地细腻,其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些天然形成的、如同云雾又似水波的玄奥纹路。当陆尘的手指触碰到玉简的瞬间——
“嗡!”
他泥丸宫中的黑色残片猛地一震,一股远比之前清晰强烈的信息流,夹杂着一幅幅模糊的画面,如同决堤洪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无尽的黑暗与冰冷……破碎的星辰……一道横跨星河的巨大裂痕……残破的宫殿在虚无中沉浮……一个模糊的背影,手持一柄断裂的黑色战戟,面对滔天魔影,发出不屈的咆哮……最终,是坠落,无尽的坠落,坠落到这片名为幽冥秘境的大地,重伤濒死,于此开辟洞府,郁郁坐化……
信息流庞杂而破碎,充满了不甘、遗憾与一种极致深沉的“阴”之力量意境。
与此同时,一股明悟在陆尘心底升起:
《玄阴蚀神章》!
这并非完整的功法,而是一门极其高深、专修神魂与阴属性力量的秘术残篇!其核心要义,便是凝练玄阴之力,侵蚀、消磨、乃至吞噬对手的神魂与灵力,与他的“蚀灵指”竟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更加系统、更加深邃、也更加霸道!
创造此秘术的前辈,其名号已不可考,信息流中只留下一个模糊的称谓——“玄幽上人”。他来自天外,因一场波及诸天的大战而重伤陨落于此。
这枚玉简,并非用神识阅读,而是需要特定的“钥匙”才能引动其中传承。陆尘泥丸宫内的黑色残片,似乎就与这“玄幽上人”有着某种未知的关联,恰好成为了这把“钥匙”!
庞大的信息冲击让陆尘身形微晃,脸色白了白,但他眼神却亮得惊人。
《玄阴蚀神章》!这正是他目前所急需的!他的蚀灵指虽强,但更多是依靠《噬天造化诀》的本源力量粗暴运用,缺乏系统的神魂攻击法门和对阴属性力量的深层理解。这残篇秘术,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
“陆师弟,你没事吧?”秦婉见他神色有异,关切地问道。
陆尘深吸一口气,压下脑海中翻腾的信息和激荡的心情,摇了摇头:“无妨,略有感悟。”
他将目光投向石台上的另外两物。
那黑色令牌入手沉重,正面刻着一个古老的“幽”字,背面则是一片模糊的星空图案,具体用途不明,但能被这位“玄幽上人”珍重留下,定然不凡。
而那个灰色的储物袋,当陆尘神识尝试探入时,却感到了一层坚韧的阻碍。这储物袋上,竟还残留着原主人的神识禁制!虽然历经岁月消磨,这禁制已经极其微弱,但以陆尘目前的神识强度,想要强行破开,仍需费一番功夫,且有可能损坏袋内物品。
他没有急于尝试破禁,而是将令牌和储物袋先行收起。
最后,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具玉白色的骸骨上。这位来自天外的“玄幽上人”,其骸骨历经漫长岁月而不腐,本身或许也是某种宝物,但陆尘并未动收取的念头。人死为大,既得传承,便不应再亵渎其遗骸。
“我们在此稍作休整,待状态恢复些许,再寻出路。”陆尘对秦婉三人说道。
此番绝境逢生,竟得遇前人洞府,获得神秘传承,可谓因祸得福。然而,福兮祸所伏,这洞府之外,是凶险的白骨沼泽和可能仍在徘徊的玄水巨鳄;这洞府之内,这具天外骸骨和其遗留之物,又是否会引来其他的麻烦?
陆尘盘膝坐在石室一角,手握那枚玄阴玉简,开始尝试理解脑海中那篇玄奥的《玄阴蚀神章》残篇。
危机暂解,新的征程与挑战,却已悄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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