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的马山刚应下“好的，总裁，我马上查”，罗洪钢的手机便从耳边滑落，“咚”的一声闷响砸在深色办公桌上。那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像一块石头砸进结冰的湖面，瞬间搅乱了他所有的冷静。屏幕亮起又暗下，最终停留在与叶子通话结束的界面，那句带着哭腔的“安欣从来不会失约”，像烧红的针，一下下扎进他心口最软的地方，疼得他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他僵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手机屏幕的余温——那是今早安欣用这部手机发“上班记得吃抽屉里的燕麦”时留下的温度，指尖划过屏幕的触感仿佛还在，可此刻掌心却凉得发颤，指节因方才攥得太用力，泛出一层青白色的印子，连指尖都在不受控地轻抖。办公桌上，安欣今早送来的栗子糕还躺在透明饭盒里，盒身贴着张米白色便签，是她惯有的圆圆字迹，笔锋里都带着软乎乎的温柔：“趁热吃，凉了就不糯啦，我特意多放了糖”。字里行间的暖意还没散，可栗子糕的甜香仿佛都随秋夜的风冷透了，混在空气里，成了扎心的刺，每吸一口，都带着涩涩的疼。
罗洪钢猛地转身，快步走到落地窗前。十七楼的高度将整座城市的夜景揉成一片模糊的光海，楼下车流像被按了快进键的萤火，车灯连成的光带匆匆掠过，却照不进他眼底的慌乱。风从半开的窗缝钻进来，带着深秋的寒意，吹得他衬衫领口微微发皱，布料贴在脖颈上，可他丝毫未觉——风里没有安欣身上常带的栀子花香，没有她每次喷的那款淡香水的清甜，只有冰冷的尘土味，这味道让他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死死攥住，钝痛感顺着血管蔓延到四肢百骸，连呼吸都变得沉重，每吸一口气，都像吞了碎冰，冻得胸腔发疼。
“你护着安欣，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罗洪升昨天在电话里的声音毫无预兆地撞进脑海。那时他正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捏着安欣送的钢笔——笔杆上刻着小小的“钢”字，是她熬夜用刻刀一点点凿的，后来他才发现笔尾藏着个 tiny 的爱心，她当时还嘴硬说“刻歪了才像爱心”，指尖还被划了道小口子，贴了片卡通创可贴——面前摊着待签的城西项目文件。罗洪升的语气阴鸷得像毒蛇吐信，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他只当是弟弟因争夺项目决策权败给他，故意放的狠话，冷笑着回了句“我的事轮不到你管”，甚至没听完就按了挂断键。可现在，那声音里的笃定像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扎进心里：罗洪升要的从来不是公司那点权力，是能拿捏他的软肋，而安欣，就是他心底最软、最不能碰的那一处，是他连狠话都舍不得让她说一句的人。
“宝贝，别出事，千万别出事。”他对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低声呢喃，眼底的冷静早已被恐慌撕得粉碎。今早安欣踮脚给他整理领带的画面清晰得像在眼前：她穿着米白色针织衫，头发用发圈扎了个低马尾，碎发贴在脸颊上，指尖轻轻蹭过他的下巴，笑眼弯弯的，像盛了星光：“晚上给你带楼下那家的栗子糕，我下班去排队，上次你说不够甜，这次让老板多放了一勺”；他皱眉说要派司机送她，她却晃着他的胳膊撒娇，把暖手宝塞进他口袋，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我自己坐地铁就好，你办公室空调冷，拿着暖手，别又忙到忘了搓手”；最后他摸了摸她的头发，软乎乎的，像她喜欢的柯基屁股，看着她背着米色帆布包跑出门，帆布包上挂着的小企鹅挂件晃来晃去，还回头挥挥手：“有事随时给你打电话呀，别总盯着电脑，记得远眺”——早知道那会是今天最后一次见她笑，他就算用绑的，也要把她留在身边，让她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吃着零食看剧，哪都不许去。
办公室里的挂钟“滴答、滴答”作响，每一秒都像一把钝刀，割着他紧绷的神经。他来回踱步，意大利手工皮鞋踩在羊绒地毯上的声音，被死寂的空间放大了好几倍，显得格外刺耳。方才慌得打翻的文件架还倒在地上，文件散了一地，有几份重要的合同还沾了咖啡渍，洇开深色的印子，可他连弯腰捡的心思都没有，满脑子只有安欣可能遇到的危险：她怕黑，要是被关在暗地方怎么办？她低血糖，要是没吃饭怎么办？罗洪升会不会对她动手？越想越怕，指尖的颤抖更明显了，连带着肩膀都在轻轻发抖。
就在他抓起车钥匙，指腹攥得钥匙扣上的金属都发了热，准备亲自出去找人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马山拿着平板电脑冲进来，额角的汗把刘海都打湿了，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衬衫领口，晕开一小片深色，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几乎是喊出来的：“总裁！查到了！夫人的手机定位在城郊废弃的红星工厂，具体是西南角的地下室！信号之前被屏蔽了，刚才才断断续续传出来，技术部确认定位很准，误差不超过五米！”
罗洪钢一把夺过平板电脑，屏幕上跳动的红色坐标像一道救命符，却也像烧红的刀，刺得他眼睛发疼。他甚至没看清坐标的具体数字，只攥着平板转身就往外走，黑色大衣被他随手裹在身上，动作太急，抓衣领时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栗子糕饭盒。透明盖子摔在地上裂开，发出清脆的声响，金黄的栗子糕滚了一地，黏在地毯上，甜香瞬间散开，可他连余光都没给——现在什么都比不上安欣重要，别说栗子糕，就算是公司的项目，他也能立刻扔下。
“备车！”他的声音因极致的焦急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脚步没停地往电梯口走，皮鞋踩在走廊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急促的声响：“让保镖队带上家伙，三分钟后在楼下集合！另外，立刻给张队打电话，说有人被非法拘禁，把地址发给他，让他带足够的人手过来，越快越好！告诉张队，被绑的是我罗洪钢的人，出一点差错，我跟他没完！”
电梯下降的几十秒里，罗洪钢的手指始终在屏幕上点着安欣的号码，指尖因为用力，连屏幕都被按得发烫。听筒里只有“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的机械提示音，冰冷又机械，每响一次，他的心就往下沉一分，直到沉进冰冷的谷底。他盯着屏幕上安欣的头像——是上次去海边拍的，她戴着草编帽，嘴角沾着香草冰淇淋，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阳光落在她脸上，连毛孔都透着可爱——眼眶突然热了，他用力眨了眨眼，把快要掉下来的眼泪逼回去：他不能慌，安欣还在等他，他必须冷静，要是他乱了，安欣就没人救了。
罗洪钢的黑色迈巴赫在城郊公路上狂飙，引擎的轰鸣声划破了秋夜的寂静，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像是在和时间赛跑。车窗外的路灯飞速倒退，连成一片模糊的暖黄光影，罗洪钢坐在后座，映照着他紧绷的侧脸，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背脊挺得笔直，却能看出他全身都在紧绷。他指尖反复摩挲着手机相册里的照片——上个月在中山公园，安欣穿着白色连衣裙，蹲在银杏树下捡叶子，阳光落在她发梢，连侧脸的绒毛都透着温柔，她举着一片金黄的银杏叶对着镜头笑，眉眼弯弯的，像偷了星星藏在眼睛里，那是他藏在心底最珍贵的画面，每次开会累了，都会拿出来看一眼。
口袋里的糖纸突然硌了他一下，罗洪钢伸手摸出来，是一颗橘子味的硬糖——今早安欣塞给他的，她把糖放进他掌心时，还笑着说“开会累了就吃一颗，甜的能让人开心，我特意选的橘子味，你不是说像小时候吃的吗”。现在糖纸已经被他攥得发皱，边缘都卷了起来，糖块在体温下化了一半，黏在指尖，甜腻的味道混着焦虑，堵得胸口发闷，让他想起小时候妈妈不在家，他抱着糖等妈妈回来的慌。
记忆像翻涌的潮水，根本压不住。第一次见安欣的场景清晰浮现：那天他去设计部视察，刚拐过走廊，就被一个抱着设计图的小姑娘撞进怀里。图纸散了一地，有几张还飘到了走廊尽头，她却没顾上捡，抬头时眼里满是慌乱，脸颊涨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却还是固执地仰着下巴，小声说“先生，对不起，我赔您干洗费，这西装看着很贵”——她的设计图上还沾着墨水印，是刚才急着打印蹭到的，袖口也脏了一块，可她最先担心的却是他西装上的褶皱。后来他让助理把散落的图纸整理好，发现最下面那张的角落，画着个小小的太阳，旁边写着“加油，别慌”，那时候他还觉得这个冒失的设计师有点可爱，现在想起来，却只觉得心疼，心疼她总是先想着别人，忘了自己。
他想起上个月重感冒发烧到39度，在家躺了一天，浑身没力气，连水都懒得倒。傍晚门铃响时，他以为是助理送药来，拖着脚步打开门，却看见安欣站在门口，手里抱着保温桶，手冻得通红，鼻尖也红红的，像只受了冻的小兔子。她把保温桶往他手里塞，声音带着点鼻音：“我查了食谱，生姜可乐煮梨，能退烧，我煮了好久，你试试，不辣的”。那天晚上她守在他床边，他迷迷糊糊中抓着她的手，她的手暖暖的，他就没松开，她也没敢动，就那样坐在床边，直到天亮。第二天他醒来，看见她趴在床边睡着了，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大概是担心他烧不退，手里还攥着体温计——那时候他就想，这辈子一定要好好护着这个姑娘，不让她受一点委屈，不让她掉一滴眼泪，可现在，他却让她陷入了危险。
可现在，他却连保护她都做不到，连她在哪里受了委屈都不知道，连她有没有饭吃、有没有水喝都不清楚。
“罗总，还有五分钟到红星工厂了。”司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语气里也带着几分紧张。
罗洪钢猛地睁开眼，眼底的慌乱早已被冰冷的怒意取代，那怒意像寒冬的冰，冻得人发颤。他攥紧拳头，指节泛得发白，连指甲都嵌进了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血腥味在口腔里散开，却压不住他的焦躁：“让前面的保镖车先去勘察情况，别打草惊蛇。告诉他们，无论如何，先确保夫人的安全，要是她少一根头发，我唯他们是问！要是安欣有事，我让他们都别想好过！”
司机连忙应下，拿起对讲机传达命令，声音都带着点颤抖。迈巴赫继续往前开，离红星工厂越来越近，周围的灯光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车灯照亮的一段路，往前是无边的黑暗。罗洪钢盯着窗外漆黑的夜色，脑海里反复想着安欣可能遇到的情况：她会不会在哭？会不会害怕？罗洪升有没有欺负她？心脏像被吊在半空，每一秒都是煎熬，比他当年创业遇到资金链断裂时还要慌。他摸出手机，又一次拨打安欣的电话，听筒里依旧是机械的提示音，可他没挂，就那样听着，仿佛这样就能离她近一点，仿佛她能听到他的声音。
“宝贝，再等等我，我马上就来。”他对着听筒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像怕惊扰了什么，又像在给自己打气：“别害怕，我一定会带你回家，带你去吃栗子糕，带你去看银杏叶，你上次说想去的那家日料店，我已经订好位置了，你想要的，我都给你，只求你别出事，只求你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