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黎明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端着水杯的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水花溅在裤腿上都浑然不觉!
他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脸上的震惊几乎要溢出来———原本以为瞒报幅度再大,撑死了四五十人,没想到竟是八十人往上,已发现的遗体就有六十六具!
还真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还带着丝丝后怕:“八十人往上?沙书记,这……...这可不是小事啊!六十六具遗体明晃晃摆在那儿,万一走漏风声,或者被媒体挖出来,咱们谁都兜不住!”
“二十九人的数字跟实际差了这么多,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瞒报了,是欺上瞒下!真要是东窗事发,别说对您不利,整个汉东省委都得被问责.........恐怕王老都兜不住。”
沙瑞金冷笑一声,目光里满是阴鸷:“伤亡数字?我倒不担心这个——只要你这个调查组把报告做扎实,再加上郝爱民他们用重金封口,普通人翻不出什么浪。”
他话锋陡然一转:“我最忌惮的是方向明!他来汉东本来就不是巧合!四九城那帮院长、阁老早就想削王家和钟家的势力,才把这个硬茬子派过来当省长!他就是冲着咱们这些人来的,现在撞破了瞒报的事,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沙瑞金起身走到车黎明面前,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老车,你是老爷子一手提拔起来的得力门生,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件事你得多想想办法———调查组的核查报告必须死死咬住二十九人,无论如何不能让方向明拿到那些遗体的铁证,更不能让他顺着建设单位这条线,挖出背后的利益链!”
他眼神锐利如刀:“否则,不光是我,王家、钟家,还有你,接下来的日子都会难过!”
车黎明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王家为什么会栽培自己?
肯定是要为王家冲锋陷阵的!
车黎明垂下眼帘,沙瑞金按在肩膀上的手重得像块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紧.........
王家栽培他、提拔他,从来不是因为他能力有多出众,不过是看中他够听话、能扛事,是枚好用的棋子罢了。
王老爷子费尽心思运作,让他来牵头这个事故调查,哪里是信任他的专业?分明是冲着沙瑞金来的———要他用这份核查报告当盾牌,护住沙瑞金,护住王家在汉东的根基,自己只不过是走个过场。
王老的心里早就门清。
对盐水河大桥的垮塌伤亡数字或许比自己更清楚。
他想逃吗?当然想!
这可是八十多条人命的瞒报,一旦东窗事发,他就是第一个被推出去顶罪的牺牲品...........
可他能逃吗?
不能。
这么多年来,他的官帽、他的前程,全绑在王家的战车上,早已没有退路。
说到底,他不过是枚被线牵着的棋子,棋子的命运从来由不得自己。
沙瑞金口中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过是让他心甘情愿地去填这个窟窿!
明明知道这是饮鸩止渴,却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这种身不由己的无奈,像潮水般将他淹没,只剩满心的悲凉。
“沙书记,这话你不说我也明白,但这里毕竟是汉东,是您的地盘,该封锁消息、该安抚好遇难者家属这些工作一定要做到位,否则不仅仅是方向明,其他方面也会出问题,我们二人必须紧密配合,任何一个地方出漏洞,那都是无法承受之重!”
“老车,这个你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沙瑞金宽慰他,“你只要做好你自己的就行。”
车黎明点点头,但心里还是将信将疑。
正常情况下一个省委书记想把这件事压下来,也不是做不到,但汉东特殊啊,因为省长是方向明.........
两人正说着话,廖汉波慌慌张张的推门进来,把两人吓一跳!
“进来之前不知道先敲门吗?”因为打断了自己同车黎明的谈话,沙瑞金多少有些恼羞成怒。
“书记,不好了!”
“慌什么?!”
“方省长带着赵东来和司朝阳去了西湖区殡仪馆!”廖汉波也顾不上沙瑞金的责怪了,有些慌乱的报告。
“什么?!方向明去的殡仪馆?”
沙瑞金大骇!
“不是让郝文学严防死守的吗?方向明怎么会得到消息?”
“书记,都到这个时候了,您还相信郝文学?这家伙是烂泥扶不上墙,他要真是个人才,盐水河大桥能垮塌吗?”廖汉波不无揶揄的说道,“岩台市肯定有方省长的眼线。”
沙瑞金想想也是。
这家伙处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只会玩女人和捞钱。
还有方向明能这么快得到消息,廖汉波说的没错,这岩台肯定有他的人。
抛开方向明不说,赵东来当了那么久的京州市公安局局长,全省各地市的公安系统,还能没几个心腹?
何况他现在还是副省长兼省公安厅厅长。
这公安厅虽然级别没有省检察院高,但广州全省的治安,整个公安系统就有好几万人,在人数和规模上,监察院根本没法比。
“老车,汉波,殡仪馆那边岩台市公安局的人肯定拦不住他,甚至可能根本不会拦他们,我们必须赶紧想个应对之策!”沙瑞金虽然心里吃惊,但脸上没有任何慌乱,毕竟是省委书记,绝对有过人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