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博士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宣告,在宏伟的第七扇区内回荡。随着他话音落下,整个空间仿佛被按下了某个致命的开关。
嗡——!
低沉而充满压迫感的共鸣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不再是能量流动的呼啸,而是某种更加本质的、规则层面的震颤。墙壁上、天花板上、地面那无数纵横交错的能量管道中,原本只是隐约可见的暗金色“摇篮”纹路,此刻如同被注入了生命,骤然亮起,散发出一种冰冷、绝对、不容置疑的辉光。
这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覆盖”特性。它所及之处,连空气的流动似乎都变得僵硬、刻板,遵循着某种预设的物理常数,不再有丝毫自然的随机。凌峰甚至能“看”到,空间中那些原本自由飘荡的、代表着信息与可能性的微观“轨迹”,正在被这暗金色的光芒强行“抚平”、“规整”,纳入一个庞大而僵硬的系统之中。
这不是攻击,这是……“格式化”!对整个现实层面的强行定义!
“呃啊!”林薇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抱住了头。她的情绪感知在这片被强行“秩序化”的空间里,如同被塞进了水泥之中,每一次延伸都变得无比艰难,反馈回来的不再是鲜活的情感,而是一种冰冷的、重复的、如同机器运行日志般的枯燥信息流,几乎要让她的精神窒息。
石浩也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和压抑,他的“心象壁垒”虽然还能激发,但运转起来滞涩无比,仿佛周围的空间在排斥、在挤压他的个人意志领域。
凌峰的情况最为糟糕,他本就重伤,此刻感受着那无所不在的、试图将万物纳入“完美秩序”的恐怖力量,体内那代表着自由与平衡的“轨迹”之力发出了尖锐的哀鸣,与这片空间的“秩序”产生了最本源的冲突,让他五脏六腑都如同被碾磨般剧痛。
他抬起头,望向远处主控台上的李博士。在李博士身后,一个巨大的、由纯粹暗金色能量构成的、复杂到超越人类理解极限的几何模型正在缓缓旋转、展开。那便是“摇篮”协议的核心显化,一个试图将“寰宇之梦”强行塞进去的、“完美秩序”的普罗克鲁斯特之床!
“感受到了吗?”李博士张开双臂,如同拥抱这由他创造的“新世界”,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宗教狂热的冰冷光芒,“这才是进化!这才是文明应有的形态!摒弃一切混乱、无序、低效的情感与偶然!在绝对的秩序下,能量将得到最有效的利用,生命将摆脱脆弱的肉体与精神的桎梏,融入这永恒、稳定、完美的矩阵之中!这才是‘方舟’真正的意义——不是逃离毁灭,而是主动步入更高级的形态!”
他的话语带着强大的精神蛊惑力,但凌峰却从中听出了最深沉的疯狂。这不是拯救,这是将万物变成他个人意志的延伸,将整个“寰宇之梦”变成一个巨大的、冰冷的机器!
“你这是在杀死它!”凌峰强忍着剧痛,嘶声喊道,“你在杀死‘寰宇之梦’的活性,你在将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梦境,变成一个死气沉沉的程序!这不是进化,是谋杀!”
李博士推了推眼镜,嘴角勾起一丝漠然的弧度:“活性?梦境?那只是低等生命形态无法理解更高维存在而赋予的浪漫化称谓。它需要的是引导,是规范,是将其庞大的力量纳入可预测、可控制的轨道。至于你所谓的‘谋杀’……当个体融入更伟大的整体,个体的消亡便失去了意义。守夜人那套过时的、感性的‘守望’理论,注定要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他不再废话,双手在虚空中快速操作,那巨大的暗金色几何模型旋转速度陡然加快,散发出更加恐怖的吸力与规整之力!第七扇区内的空间开始肉眼可见地“板结”,光线变得笔直而不再散射,声音传播失去了回声,一切都朝着绝对的可预测、可计算方向发展!
一个无形的、由“秩序”规则构成的囚笼,正在迅速成型,要将他们,乃至这片区域所连接的那部分“寰宇之梦”,彻底锁死!
“不能让他完成!”凌峰心中怒吼。他尝试调动力量,却发现体内的“轨迹”之力在这片“秩序”领域中被严重压制,如同陷入泥潭。石浩和林薇的状况同样糟糕,他们的能力在这里几乎被废掉大半!
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博士完成这恐怖的“塑造”?
就在这绝望之际,凌峰的目光猛地定格在了自己战术腰带上,那个装着“安魂曲”磁带的屏蔽盒!
“安魂曲”……修复失衡,抚平混乱……而李博士强行建立的这种绝对“秩序”,何尝不是一种极致的“失衡”?它扼杀了所有的可能性,所有的自然演变,将动态的世界变成了静态的标本!
这僵化的、冰冷的“秩序”,本身就需要被“抚平”,回归到动态的“平衡”!
一个计划,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可能同归于尽的计划,在凌峰脑海中瞬间成型!
他猛地看向石浩和林薇,眼神决绝:“信我最后一次!浩子,放弃所有防御,把你的力量,全部用来冲击我正上方的空间结构,把它变得最‘脆’!薇薇,别管那些杂乱信息,感受这片空间被压抑的‘本能’,找到它最‘痛苦’、最想‘反抗’的那个点,把我们的意志,借由你的能力,投射进去!”
说完,他不等两人反应,猛地打开了屏蔽盒,取出了那台老式录音机,将音量旋钮直接拧到了最大!然后,他不再试图用自身力量去对抗周围的“秩序”,而是将残存的所有力量,连同自己的精神意志,毫无保留地灌注到录音机中,全力激发——“安魂曲”!
不再是无声的抚慰,而是——最大功率的、针对这片极致“秩序”的——规则层面的“矫正”!
“嗡————————!!!!!”
一股远比在“盘古”基地时更加宏大、更加清晰、更加充满“生机”与“平衡”意蕴的精神频率,以录音机为中心,如同投入平静(死寂)湖面的巨石,悍然爆发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