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感觉自己像一叶孤舟,被抛入了愤怒的惊涛骇浪之中。无数人的怨怼、焦躁、被压抑的不满,通过她的能力疯狂涌入,冲击着她的意识壁垒。这不再是单一的情绪,而是一种混合了恶意的集体无意识的咆哮,试图将她同化、撕碎。
她踉跄一步,几乎跪倒在地,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嘴唇失去了血色。
“薇姐!”苏小婉惊叫,立刻停止数据分析,伸手扶住她。
“林薇!”凌峰心头一紧,立刻明白她正在承受什么。他无法直接分担她的痛苦,但一股强烈的冲动让他做出了反应——他伸出手,紧紧握住了林薇冰凉的手。
没有言语,只有掌心传来的温度和一份坚定的支持。凌峰没有试图去“共感”林薇此刻的感受,那无疑是雪上加霜。他只是单纯地传递着一个信号:我在这里,我们一起面对。
这简单的接触,像在狂风暴雨中投下了一个小小的锚。林薇混乱的感知中,突然抓住了一丝稳定。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如同溺水之人浮出水面,强行切断了大部分无序的情绪虹吸,只保留了对李哲所在位置那一小片核心区域的微弱感知。
“我……没事。”她声音沙哑,借着凌峰手臂的力量站稳,“不能硬抗,太多了……必须找到‘钥匙’。”
石浩见状,心中怒火升腾,却不是失控的那种。他低吼一声,将“心象壁垒”的范围收缩,变得更加凝实,紧紧护住身边三人,将周围那些扭曲的、试图扑上来的情绪幻影牢牢挡在外面。壁垒上荡漾开的涟漪,显示着他承受的压力。
“小婉,分析出什么没有?这鬼地方的弱点在哪里?”石浩吼道,声音在扭曲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失真。
“正在尝试!迷宫结构非常不稳定,能量源就是所有被困者的集体负面情绪!”苏小婉手指飞快地在便携终端上滑动,屏幕上数据疯狂滚动,“强行突破可能会引起更大的精神反噬!需要……需要一种‘中和’或者‘引导’!”
“引导……”凌峰喃喃自语,目光再次投向那片最混乱的区域——射击摊位。李哲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被几个更加浓稠的、仿佛由纯粹恶意构成的影子围在中间,那些影子似乎在不断对他低语,放大他的愤怒和绝望。
“李哲是关键!他不仅是引爆点,他的情绪也被教团的人当成了放大器!”凌峰瞬间明悟,“必须让他冷静下来,至少切断他和那些‘低语者’之间的共鸣!”
“怎么做?我们现在过不去,那边情绪风暴太强了!”石浩咬牙支撑着壁垒,周围扭曲的小丑笑脸不断撞击着屏障,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凌峰松开了林薇的手,向前一步,目光紧紧锁定李哲的方向。他闭上了眼睛,不再用眼睛去看那些光怪陆离的幻象,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共感触摸”上。
他没有触摸任何实体,而是尝试去触摸这片空间里,那由无数人愤怒情绪交织而成的“回响”本身。这极其危险,如同将手伸入沸腾的油锅。
剧烈的冲击再次袭来,但这一次,凌峰有了准备。他不再试图理清每一缕情绪,而是像之前训练那样,努力成为“观察者”,在这片愤怒的洪流中,寻找属于李哲的、最原始的那一缕——那份被客户刁难、对自身才华无法施展的挫败感和委屈。
找到了!
在无边无际的狂怒之下,他捕捉到了一丝微弱却熟悉的频率,那是之前在咖啡馆接触过的,属于李哲本身的、未被扭曲的负面情绪核心。
“林薇!”凌峰猛地睁开眼,声音因精神过度集中而有些颤抖,“帮我!把我的‘理解’传递给他!不是压制他的愤怒,是让他看到愤怒下面的东西!”
林薇瞬间明白了凌峰的意图。她深吸一口气,再次调动能力。但这一次,她不再是粗暴的“虹吸”,而是变成了精细的“调频器”。她以凌峰传递过来的那份对“挫败与委屈”的精准感知为蓝本,凝聚起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理解”与“平静”,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投下的一颗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石子,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些狂暴的愤怒,直接指向被包围的李哲。
这一刻,凌峰的“读取”与林薇的“投射”,在混乱的迷宫中完成了一次无声却精准的协同。
被恶意影子包围的李哲,正抱头痛哭,感觉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只想毁灭一切。突然,一股陌生的、带着凉意的“理解”如同清泉般注入他几乎燃烧的意识。
不是指责,不是压制,而是一种仿佛来自远方的、感同身受的叹息——“我知道你的委屈,我知道你的努力不被看见……”
这微小的共鸣,像一根针,刺破了他被愤怒填满的气球。
李哲狂暴的动作猛地一滞,环绕在他身边的那些由恶意情绪构成的影子,仿佛受到了干扰,发出无声的尖啸,变得淡薄了一些。
就是现在!
“石浩!开路!”凌峰喝道。
石浩心领神会,将“心象壁垒”的力量集中于前方,如同凝聚成一柄无形的破城槌,猛地向前一撞!
砰!
扭曲的光影被强行撕开一条短暂的通道,直通李哲所在的位置。
而就在通道打开的瞬间,凌峰看到,在李哲身后不远处,那个在咖啡馆见过的、戴着金丝眼镜的“低语者”,正冷冷地注视着他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带着嘲讽的弧度。
他似乎并不在意李哲这个“棋子”的暂时失效,更像是在观察着“回声小组”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