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透过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在大理石地面投下刺眼的光斑。林正宏弯腰提起脚边的纸箱,箱底摩擦地面发出“嘶啦”一声轻响——里面装着他在公司十二年的私人物品:几本翻旧的商业杂志、一个刻着“年度杰出领袖”的水晶奖杯,还有晓冉去年送他的木质油灯钥匙扣,正从杂志缝隙里露出半截。
“林总这是要走了?”身后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王总踩着锃亮的皮鞋快步走来,左手插在西装裤袋里,右手把玩着一枚翡翠戒指,戒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林正宏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将纸箱往身侧挪了挪:“嗯,手续都办好了。”
王总绕到他面前,上下打量着那个半旧的纸箱,突然嗤笑出声:“啧啧,千亿董事长的家当就这点?我还以为你要让秘书用专车送呢。怎么,去小镇当‘隐士’,连排场都省了?”
林正宏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王总的脸——那张总是挂着精明算计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他想起三个月前基金丑闻爆发时,王总也是这样站在他面前,用同样的语气说“林总这公益做得可真‘漂亮’”。
“排场是给别人看的,没意思。”林正宏伸手理了理纸箱边缘翘起的胶带,指尖碰到那个油灯钥匙扣,忽然想起晓冉塞给他时说的话:“爸爸,油灯会帮你照清心里的路。”
“没意思?”王总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提高音量,引得走廊尽头的几个员工探头张望,又赶紧缩了回去。“林正宏,你别在这儿装清高!不就是基金搞砸了,股东逼你退位吗?还说什么去小镇寻光,我看你就是逃避!”
林正宏的眉头微微蹙起,握着纸箱把手的手指紧了紧:“我去小镇,是为了调整身体,也是为了找到真正重要的东西。这和逃避无关。”
“真正重要的东西?”王总往前凑了两步,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不屑,“不就是钱吗?你以为你把公司扔给张启明那个毛头小子,就能当甩手掌柜?我告诉你,用不了半年,公司就得姓王!到时候你在小镇喝西北风,可别回来求我!”
林正宏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突然觉得有些陌生。这个和他一起打拼过五年的合伙人,眼里从来只有利益,就像当初基金项目,王总第一个跳出来赞成“挪用部分资金搞房地产对冲风险”,如今却把所有责任推到他身上。
“公司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守住初心。”林正宏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张启明比你懂,什么是真正的责任。”
“责任?”王总猛地拍了一下旁边的墙壁,声音震得走廊里的声控灯都亮了,“责任能当饭吃吗?能让股东分红吗?林正宏,你就是个理想主义的傻子!当年要不是我拉着你搞房地产,你能有今天的身家?现在倒好,放着好好的千亿帝国不管,跑去穷乡僻壤找什么‘光’——我看你是被那几个破项目搞疯了!”
“我没疯。”林正宏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王总,你有没有想过,钱赚得再多,晚上睡不安稳,又有什么用?我以前总以为,只要公司做大,只要捐的钱够多,就是对社会负责。直到我去清河县,看到那些孩子在断墙里写字,看到黑板上‘还我读书钱’那五个字——我才明白,我以前做的,都是表面功夫。”
他顿了顿,从纸箱里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沙漠团建时牧民送他的那盏油灯,背景是漫天星空。“钱能买灯,却买不来照亮人心的光。你一辈子追着钱跑,早晚有一天会发现,你追的只是个空壳子。”
王总一把夺过照片,看都没看就揉成一团,狠狠扔在地上:“少跟我来这套心灵鸡汤!我告诉你林正宏,你迟早会后悔的!等你在小镇住不下去,想回公司的时候,我可不会给你开门!”
林正宏弯腰捡起那个纸团,小心翼翼地展开,用手掌抚平上面的褶皱。他看着王总,突然笑了:“我不会后悔。因为我要找的东西,不是公司的董事长位置,也不是银行账户里的数字。它在我女儿的画里,在牧民的油灯里,在那些孩子的眼睛里——这些,你永远不懂。”
“我不懂?”王总气得脸色发青,手指着林正宏的鼻子,“我看你是被洗脑了!那个张启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等我把他踢下去,第一个就把你那些破公益项目全停了!还有清河县的烂摊子,爱谁管谁管!”
“你敢!”林正宏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往前跨了一步,纸箱重重磕在地上,里面的水晶奖杯发出“哐当”一声响。“清河县的孩子等着上学,你要是敢停项目,我就算在小镇,也会回来追究到底!”
王总被他突如其来的气势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随即又挺直腰板:“追究?你现在就是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拿什么追究我?林正宏,认清现实吧,你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呼风唤雨的林总了!”
林正宏没有再跟他争辩,只是弯腰提起纸箱,转身就走。他的脚步很稳,每一步都踩得坚定,仿佛脚下不是冰冷的大理石,而是通往清溪镇的泥土路。
“站住!”王总在他身后大喊,“林正宏,你给我记住——放弃财富,就是放弃一切!你早晚得哭着回来求我!”
林正宏没有回头,只是举起右手,挥了挥,声音从前方传来,清晰而平静:“我不会回来的。因为我要去的地方,比这里温暖多了。”
走廊里的声控灯渐渐熄灭,只留下王总一个人站在阴影里,胸口剧烈起伏。他盯着林正宏消失的方向,突然狠狠踹了一脚旁边的垃圾桶,垃圾桶“哐当”一声倒在地上,里面的废纸散落一地。
“温暖?我看是穷酸!”王总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掏出手机,快速拨通一个号码,“喂,是我。林正宏已经走了,你按计划联系那几个股东,就说张启明能力不足,让他们支持我……对,越快越好,我要在他站稳脚跟之前,把他拉下来!”
挂了电话,王总蹲下身,看着地上那张被揉皱的油灯照片,眼神阴鸷。他伸手捡起照片,又狠狠揉了几下,扔进垃圾桶里:“林正宏,你等着,我会让你知道,没有钱,你什么都不是!”
而此刻的林正宏,已经走出了写字楼的大门。阳光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比办公室里的中央空调舒服多了。他抬头看了看天空,湛蓝的天上飘着几朵白云,像晓冉画里的场景。
“爸爸!”不远处传来晓雅的声音,他转头望去,苏婉牵着晓雅的手站在路边,晓雅手里举着那个牧民送的油灯,正朝他挥手。
林正宏快步走过去,放下纸箱,蹲下身抱住跑过来的晓雅:“等急了吧?”
“没有!妈妈说爸爸在跟坏人吵架,我们要等爸爸打赢了再过来。”晓雅搂着他的脖子,把油灯塞进他手里,“爸爸,油灯没坏,它会一直照着你。”
苏婉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都解决了?”
“嗯,解决了。”林正宏站起身,握住苏婉的手,手里的油灯温热,仿佛真的在发光。“以后,这里的一切都跟我们没关系了。我们去清溪镇,开始新的生活。”
“好。”苏婉笑着点头,眼里满是温柔。
林正宏提起纸箱,左手牵着苏婉,右手牵着晓雅,一步步走向停在路边的车。他没有回头看那座高耸的写字楼,因为他知道,真正的光,不在那里面,而在他身边,在他手里,在不远的清溪镇里。
而写字楼的顶层办公室里,王总正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林正宏一家三口上车离去。他拿起桌上的电话,又拨通了一个号码:“喂,帮我查一下清溪镇的位置……对,越详细越好。我要看看,那个傻子到底要去什么地方‘寻光’。”
电话那头传来含糊的应答声,王总挂了电话,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容。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份文件——那是张启明提交的清河县重建项目计划书。他看都没看,就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林正宏,你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没那么容易。”王总拿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咖啡的苦味在嘴里蔓延开来,像他此刻的心情,“你欠我的,欠公司的,我迟早要让你加倍还回来!”
车窗外的风景渐渐远去,林正宏看着手里的油灯,突然想起王总的话。他笑了笑,把油灯递给晓雅:“晓雅,你说,王叔叔为什么总觉得钱最重要呢?”
晓雅捧着油灯,歪着脑袋想了想:“因为他没有见过真正的光呀。爸爸,等我们到了清溪镇,画很多很多光的画,寄给王叔叔好不好?说不定他看了,就知道光比钱重要了。”
林正宏摸了摸她的头,没有说话。他知道,有些人的心,就像被乌云遮住的天空,不是几张画就能照亮的。但他不打算再管那些了,他现在只想带着家人,去寻找属于自己的那束微光。
车缓缓驶离市区,朝着清溪镇的方向开去。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照在油灯上,反射出细碎的光芒,像星星落在了车里。林正宏握着苏婉的手,看着身边叽叽喳喳说着话的晓雅,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他知道,这趟寻光之旅,一定会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