铂悦酒店顶层的“星河厅”被灯光裹成了金色的茧。水晶吊灯折射出的光洒在铺着猩红地毯的地板上，映得满桌的银质餐具泛着冷光——正宏集团季度庆功宴设在这里，光是场地费就够普通家庭花上一年，更别说桌上那些从澳洲空运来的和牛、北海道直送的海胆，连醒酒器里的82年拉菲，都泛着让人不敢怠慢的贵气。
林正宏坐在主位上，指尖轻轻搭在骨瓷餐盘边缘，听着张启明站在台上汇报业绩：“本季度集团营收突破450亿，其中新能源板块同比增长30%，固态电池研发提前完成阶段性目标——这一切，都离不开林总的精准决策！”
台下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像是要掀翻宴会厅的天花板。做建材生意的王总第一个站起来，举着酒杯走过来：“林总，我敬您一杯！要不是您当初拍板给我们建材供应开绿灯，我们也拿不下城东的综合体项目，这杯我干了！”
林正宏端起酒杯，和他轻轻碰了一下，酒液在杯壁晃出细小的涟漪：“王总客气了，合作是双向的。下季度你们的建材质量得再提提，新能源厂房的建设不能出岔子。”
“您放心！”王总一口喝干酒，抹了把嘴，“我已经让工厂换了新设备，下周就给您送样品，保证比国标还高两个档次！对了林总，上次说的建材款延期的事……”
“延一个月。”林正宏没等他说完就开口，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底气，“但附加条款，必须是优先供应我们的新能源厂房，不能给其他客户插队。”
王总眼睛一亮，连忙点头：“没问题！我明天就让法务拟合同，绝不耽误您的工期！”
周围的合作伙伴见状，也纷纷围过来敬酒，说着“林总眼光独到”“跟着林总准没错”的恭维话。林正宏一一应对，笑容得体，话术精准，每句话都能恰到好处地稳住对方，又守住自己的底线——这套“商业社交术”，他练了二十年，早已刻进骨子里。
可没人注意到，他的目光偶尔会飘向口袋里的手机。刚才庆功宴开始前，苏婉发了条微信：“晓冉今天视频，说想你了，还画了幅你在书房工作的画，我发你相册里了，你有空看看。”他到现在都没点开相册，手里的酒杯就没停过。
“林总，您怎么不吃点？这和牛是特意从澳洲牧场订的，口感特别嫩。”张启明端着一盘切好的和牛走过来，放在他面前，“您这季度忙得连饭都没好好吃，得补补。”
林正宏叉起一块和牛，放进嘴里，肉质确实鲜嫩，可他却尝不出什么味道——胃里空荡荡的，早上只喝了杯咖啡，中午开了三个小时会，连口热饭都没吃。他放下叉子，拿起手机，想给苏婉回条消息，屏幕却先亮了，是晓冉发来的短讯：“爸，我画展的门票设计好了，想发给你看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呀？”
他指尖悬在屏幕上，犹豫了几秒，回复：“现在在忙庆功宴，晚点看。”发送成功后，他把手机揣回兜里，又端起了酒杯——王总又带着两个新客户过来了，说是想跟他聊聊智能家居的合作，他不能怠慢。
庆功宴进行到晚上九点，林正宏终于能抽身离开。走到宴会厅门口，夜风一吹，他才觉得头晕乎乎的，胃里也开始隐隐作痛。周明连忙递过来一瓶温水和胃药：“林总，您喝口水压压，胃药是苏婉女士早上让我给您带的，说您忙起来容易胃疼。”
林正宏接过药，就着温水吞下，心里泛起一丝微妙的暖意，又很快被疲惫盖过：“回别墅，不用去公司了。”
车开在回家的路上，窗外的霓虹飞速倒退，像一串破碎的光。林正宏靠在后座，闭上眼睛，脑子里却全是刚才庆功宴上的画面——王总的笑脸、张启明的恭维、客户的敬酒，还有走廊里偶然看到的一幕：一个年轻的员工抱着孩子，妻子在旁边笑着递水，孩子喊“爸爸抱”的声音软软的。
他突然想起晓冉小时候，也是这样，每次他下班回家，都会扑到他怀里，喊“爸爸”，然后举着画给他看。可现在，晓冉在国外，连想让他看张门票设计图，都要问“什么时候有空”。
车到别墅门口，林正宏才发现，门口的台阶上放着一个外卖袋——是他早上出门时，让助理订的牛肉面，本来想中午吃，结果忙忘了，助理只好送到别墅来。
推开别墅的门，感应灯缓缓亮起，照亮了空旷的客厅。水晶灯的光洒在真皮沙发上，却没什么人气，佣人早就下班了，苏婉去了娘家，说是“妈想她了，住两天”。整个别墅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在地板上回荡，显得格外冷清。
他拿起外卖袋，走进餐厅，拆开一看，牛肉面已经凉了，汤面结了层薄薄的油膜。他没加热，直接拿起筷子吃了起来——胃里还在疼，冷面条剌得嗓子发紧，可他却吃得很慢，像是在完成一项任务。
吃完外卖，他走到书房，打开灯。书桌上摆着一份未签的合同，旁边是苏婉发来的晓冉的画——画里的他坐在书桌前，背对着镜头，桌上放着一盏台灯，旁边有个小小的画框，画框里是一家三口的简笔画。晓冉在画下面写了一行小字：“爸爸总在工作，我想他了。”
林正宏的手指轻轻拂过画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有点疼。他拿起手机，想给晓冉打个视频电话，却看到时间已经十一点了——国外现在是早上，晓冉应该在上课，他又放下了手机。
书房的抽屉里，放着一瓶安眠药。最近他总是失眠，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全是项目、合同、营收数据，只有吃了药，才能勉强睡上三四个小时。他倒出一粒，放在手心，看着那颗白色的药片，突然觉得有点讽刺——他拥有千亿财富，能让最好的医生为他服务，却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苏婉打来的。林正宏连忙接起，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沙哑：“喂，苏婉。”
“正宏，你到家了吗？胃好点没？”苏婉的声音很温柔，带着关切，“晓冉刚才还问我，你有没有看她的消息，我说你忙，她有点不开心。”
“我看了，门票设计得很好。”林正宏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胃好多了，吃了药。你在娘家好好住，不用惦记我。”
“那你早点休息，别又熬夜看合同。”苏婉顿了顿，“对了，下周三是你生日，我订了餐厅，咱们一家人一起过，好不好？晓冉说，她那天刚好有半天假，能视频。”
林正宏愣了一下，才想起下周三是自己的生日。他每年的生日，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应酬，已经很多年没和家人一起过了。“好，我记住了，那天不安排事。”
挂了电话，林正宏拿起那颗安眠药，就着冷水吞下。他坐在书桌前，看着晓冉的画，又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别墅外的路灯亮着，却照不进他心里的空。他想起庆功宴上的掌声，想起王总说的“跟着林总准没错”，想起自己拥有的一切：千亿集团、私人别墅、私人飞机……可他却觉得，自己像个被困在黄金笼子里的人，外面再热闹，里面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药效渐渐袭来，他趴在书桌上，闭上眼睛。最后闪过的画面，是晓冉小时候扑到他怀里的样子，软软的，喊着“爸爸”。他嘴角轻轻动了动，像是想笑，又像是有点难过。
窗外的月光透过百叶窗，在书桌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像一道没愈合的伤口。这一夜，滨海市的繁华还在继续，可在这座价值上亿的别墅里，只有一盏孤灯，陪着一个孤独的人，在繁华的假象里，静静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