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摸了摸腰间,除了交罚银,还有点碎银子。
他边走边思考,但是想啥来啥。
街角热热闹闹的,比别处要热闹多了。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咯”。
“大的小的都来瞧,输赢全看运气好,一吊钱变十吊钱喽”。
那声音就像勾魂的钩子,一下子就把周正勾住了。
“喝啥酒啊”。
周正嘀咕着,脚往人群里挪。
“酒喝了就没了,要是能赌赢了,那可是能多揣几两银子回家”。
他挤进人群一看,原来是个掷骰子的摊子。
摊主是个络腮胡大汉,手里摇着骰子盅,腕子一翻,扣在桌上,眼神扫过围观的众人。
“来来来,各位客官,下注了下注了,单双大小,一赔一,豹子通吃,一赔十”。
周正看得心痒,搓了搓手,先摸出一吊铜钱放在双上。
周围的人也嚷嚷着下注,等大家都下完之后,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摊主掀开盅盖。
盅盖掀开的刹那,三颗骰子滴溜溜转了两圈。
二,四,六,合计十二点双数。
“娘嘞,中了,中了!”。
周正攥着拳头嚷嚷起来。
摊主麻利的推过来两吊铜钱。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跟着起哄,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位兄弟好运气,头一把就中,手气旺得很呐”。
周正把新赢的铜钱揣进怀里,他盯着那三颗骰子,只觉得它们泛着金光,像是专门为他送银子来的。
“再来一把”。
周正把刚赢的两吊钱连同自己原本剩下的一吊,全推到了双上。
周围的起哄声更响了,方才拍他肩膀的那个瘦高个汉子凑得更近了些。
“兄弟好胆识,这手气正盛,可得乘胜追击,多赢几吊钱揣回家”。
周正没说话,眼睛死死盯着摊主手中的骰子盅。
络腮胡大汉咧嘴一笑,腕子又是一摇,骰子在盅内撞出的响声,听的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周正连手心都沁出了汗。
“开”。
摊主大喝一声。
三颗骰子稳稳停住,三,三,六,依旧是双数。
“又中了!”。
周正兴奋的直接跳了起来,手伸过去,摊主脸上的笑容不变,赔了六吊钱过来。
“见好就收,见好就收”。
周正心里有个声音在提醒自己,他弯腰就要把铜钱往怀里收。
那瘦高个汉子却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兄弟,你这手气是天选的啊,哪能就这么走了,再赌一把,说不定能赢个豹子,一赔十,到时候你可就发大财了,回家能盖三间大瓦房”。
旁边几个围观的人也跟着附和。
“是啊是啊,这么好的运气可遇不可求”。
“再玩一把,赢了就走,多痛快”。
反正又不是他们输,就乐意看点热闹。
周正的心又被说动了。
一赔十,若是真中了,他可真是走大运了。
他咽了口唾沫,看向那瘦高个。
“可……可万一输了呢”。
“怕啥”。
瘦高个拍着胸脯,“你这手气正旺,哪能说输就输,再说了,就算输了,不也就几吊钱吗”。
周正咬了咬牙,全掏了出来,一股脑全押在了双上。
最后一把,万一真有好运呢。
摊主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摇盅的动作慢了些。
“开!”
一,三,五,合计九点数。
周正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他愣愣地看着那三颗骰子,半天没回过神来。
“咋,咋是单数”。
他声音发颤,伸手想去碰骰子,却被摊主一把打开。
“愿赌服输,客官”。
络腮胡大汉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气带着几分不耐。
“赌坊里的规矩,输了可没有反悔的道理”。
周正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浑身的血都往头上涌。
“兄弟,别灰心”。
旁边的瘦高个又凑了过来,只是语气却没了方才的热络。
“手气这东西时好时坏,再凑点银子,说不定下一把就赢回来了,把之前输的都捞回来”。
他这不说话还好,一说话, 周正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的 转头看向他。
“我……我没银子了,兄弟,能不能借我几两银子,等我赢了,加倍还你”。
谁知那瘦高个脸色骤变,猛的后退一步,像是见了瘟神一般。
“你怕不是疯了吧,赌鬼的话能信吗,输了还想翻本,滚滚滚”。
周正的脸涨得通红。
“你…你方才还怂恿我赌”。
瘦高个嗤笑一声。
“是你自己贪心,见钱眼开,怪得了谁,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倒当真了,真是个蠢货”。
周围的哄笑声此起彼伏,周正又看向那络腮胡摊主,摊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嘲讽。
周正握紧了拳头,可看着摊主那五大三粗的模样,他终究是没敢发作。
他咬着牙,转头就走,生怕别人笑话他似的,越走越快。
“真可恶”。
周正喃喃自语,走远后,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方才那街角的方向。
那街角的人群已经散去,方才还热热闹闹的赌摊,此刻正被几个人快速收拾着。
那络腮胡摊主正和一个人并肩走着,手里提着沉甸甸的钱袋,两人说说笑笑,看起来十分熟络。
而那个人,就是方才怂恿他继续赌,又当众辱骂他的瘦高个。
“该死,原来是一伙的”。
周正愣在原地。
难怪他头两把能赢,原来都是圈套。
先让他尝点甜头,勾起他的贪心,再一步步引诱他加大赌注,最后一把通吃。
那些围观的人,说不定也有不少是托儿,专门起哄怂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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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眠眠端着水,快步走到井边。
周诚正弯腰帮忙调整井架上的绳索,额角的汗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往下流。
浸透了肩头的旧短褂。
那褂子袖口还磨破了边,被汗水一浸,更显得单薄了。
“周诚,让大家歇会,喝点水”。
周诚接过水,抹了把脸。
“眠眠,估摸着明天应该就能见着水了”。
林眠眠看着周诚湿透的衣裳,眉头微微蹙起。
周诚就没添过新衣裳,整日里不是下地,就是忙活家里的活计,身上的衣服总是这件,都没得换。
正想着,就见周老太挎着竹篮从院里出来,篮子里放着些刚摘的青菜。
“眠眠,进屋去吧,这日头太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