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旗挥动的时候,李健正在新家峁的了望塔上打盹。连轴转了半个月,他实在太累了,靠着墙根眯一会儿。
盟主!盟主!快醒醒啊!哨兵焦急地摇晃着正在熟睡中的李健,同时大声呼喊着:老鹰嘴那边有情况!他们举起了红旗,并不断地左右挥舞呢!
被惊醒后的李健猛地坐起身来,睡眼惺忪的脸上立刻浮现出紧张与警觉之色。他迅速伸手抓起放在床边的单筒望远镜,毫不犹豫地朝着西方望去。
此时正值清晨时分,山间雾气浓重,视野受到极大限制。尽管如此,通过望远镜的放大作用,李健还是隐约看到了远处老鹰嘴处的景象——那个小小的红点仿佛失去控制一般疯狂地摆动着。
确定是我们约定好的信号吗?李健转头看向身旁的哨兵,语气严肃地问道。
绝对没错!我看得清清楚楚!哨兵肯定地点点头,然后用手指向另一个方向,继续说道:而且您瞧,连老虎岭都已经响应并高举红旗了!只是......乌鸦坡那边似乎还没有动静,也许是因为大雾太大挡住了视线吧。
听到这里,李健心中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来不及多想,他当机立断地下达命令道:马上敲响警钟!全体进入一级戒备状态!
“当!当!当!”警钟急促响起,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新家峁瞬间活了。民兵从营房里冲出,一边披甲(藤甲)一边往墙上跑。妇女们把孩子赶进地窖,自己则去仓库搬运滚木礌石。老人们拿着锣,在村里边敲边喊:“土匪来了!上墙!上墙!”
李健快步下塔,走向指挥室——其实是围墙北门上的门楼,现在改成了作战指挥部。
郑老汉、王石头、郑小虎已经到了,正在看地图。
“情况?”李健问。
“老鹰嘴报:发现大股敌人从西边官道来,人数约二百,有马。”郑小虎汇报,“老虎岭确认,人数可能更多,因为雾大,数不清。乌鸦坡还没消息,但南边应该安全——马家庄没动静。”
“二百人......”李健紧紧盯着手中的地图,眉头微皱地喃喃自语道,“黑山联军明明有三百之众啊!那剩下的一百人究竟去了哪里呢?”他一边思索着,一边用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
站在一旁的郑老汉见状,若有所思地开口说道:“依我看呐,这黑山联军多半是分兵行动了。他们派两百人攻打新家峁,另外一百人则负责牵制其他村庄,又或许......是去抢夺粮食了。毕竟,民以食为天嘛!”
听到这里,李健猛地抬起头来,目光锐利如鹰般扫视众人一圈后,沉声问道:“那么,各个村落目前的状况如何?”
只见一名身材魁梧的男子——王石头应声答道:“回大人,属下们早已按照您之前制定的应急预案发出了信号。如今,各村都已做好充分准备。老幼妇孺皆被安全转移至预先设定好的隐蔽地点;而那些身强力壮的民兵,则纷纷登上城墙严阵以待;同时,烽火台上也有人时刻留意四周动静,并随时准备点燃烽火传递消息。”
听完汇报,李健满意地点了点头,表示对大家工作成果的认可与肯定。接着,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地宣布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严格按照原计划执行吧!新家峁必须坚决守住,不能让敌人得逞分毫!至于其他各村,则各自做好防御工事,确保自身安全无虞即可。此外,联盟机动队继续原地待命,随时听从调遣增援各方。”
联盟机动队是刚组建的,五十人,全是精锐,装备最好的武器,由郑小虎指挥。任务是在关键时刻出击,或支援各村。
“报!”传令兵冲进来,“乌鸦坡消息:南边安全,马家庄紧闭庄门,没动静。”
“马老爷倒是乖。”王石头哼了一声。
“报!周家庄烽火起!”
李健快步到窗前,朝周家庄方向看。远处山头,一股浓烟升起——这是周家庄的烽火台,表示他们遭到攻击。
果然分兵了啊...... 郑老汉重重地拍了一下手中的地图,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之色,但很快就被坚定所取代,两百个人来攻打我们这里,另外一百个则去进攻周家庄——哼,这帮家伙还真是会挑软柿子捏呢,他们觉得周家庄刚刚修好城墙,比较容易攻下吧。
一旁的李健皱起眉头,焦急地问道:那周家庄那边能够抵挡住敌人的攻击吗?
郑老汉略微思考了一番后回答道:嗯......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问题不大。毕竟周家庄的城墙足有八尺之高,而且城外的壕沟也挖得很深,足足有一丈呢!再加上有咱们派过去的指导小组坐镇指挥,我估计至少可以坚守到正午时分不成问题。
听到这话,李健稍微松了口气,但随即又将目光投向了西方,那里正是敌军来袭的方向。只见他紧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那么接下来就是考验咱们这个铁桶阵的时候啦!就让这些可恶的敌人尝尝咱们的厉害吧!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下达命令:所有人都听好了!立刻按照预先制定好的方案进入各自的岗位,严阵以待!绝不能让敌人越过防线半步!
新家峁围墙上,三百民兵(含各村轮值人员)各就各位。长矛手在女墙后,弓箭手在射击孔后,滚木礌石堆在墙头。墙内,预备队待命。墙外,壕沟上的吊桥已经拉起。
李健在围墙上巡视。民兵们虽然紧张,但眼神坚定。经过几个月的训练和演习,他们知道该做什么。
“兄弟们!”李健提高声音,“今天,是检验咱们这几个月辛苦成果的时候!墙,是咱们一砖一瓦砌的!沟,是咱们一锹一镐挖的!今天,就让土匪看看,咱们新家峁,不是好惹的!”
“杀!”三百人齐吼,气势如虹。
西边,烟尘渐起。
望远镜里,李健看到了黑山联军的阵容:约二百人,乱糟糟的队形,有的骑马,有的步行,武器五花八门——刀、枪、棍、斧,甚至还有农具。衣服五颜六色,但都破旧肮脏。
领头的是个黑大汉,骑着一匹瘦马,举着把鬼头刀,正在指手画脚。
“那就是黑山帮的新头目,叫黑虎。”郑小虎在旁边说,“原来黑山帮内讧,老帮主被杀,这黑虎上位,联合了周边几股小土匪,组成这黑山联军。”
“乌合之众。”李健评价。但他知道,乌合之众也能杀人,不能轻敌。
土匪在壕沟外一箭之地(约一百五十步)停下。黑虎策马向前,朝墙上喊话:“墙上的人听着!老子是黑山联军大当家黑虎!识相的,开门献粮,饶你们不死!不然,打破寨子,鸡犬不留!”
墙上没人回话。大家都在等李健的命令。
李健对旁边的李大嘴说:“回话,气气他。”
李大嘴现在兼任“外交官”,他清清嗓子,朝下喊:“下面的听着!咱们是新家峁联盟!粮食有的是,但喂狗也不喂土匪!有本事,来拿!”
这话够气人。黑虎勃然大怒:“找死!兄弟们,给我上!”
土匪开始冲锋。但冲到壕沟边,傻眼了——壕沟宽两丈,深一丈,里面还插着竹签。
“搭桥!”黑虎喊。
土匪们抬着事先准备的木板(看来有备而来),往壕沟上架。
墙上,李健下令:“弓箭手,瞄准搭桥的,射!”
三十个弓箭手(其实是弩手——简易弩,射程五十步)从射击孔伸出弩,瞄准。
“放!”
弩箭射出,虽然准头差,但架不住人多。几个土匪中箭,惨叫倒地。
“举盾!”黑虎喊。
土匪举起简陋的木盾——门板、锅盖、甚至簸箕,继续搭桥。
第一块木板搭上了。但壕沟太宽,一块板不够,得并排搭三块。
就在土匪忙着搭第二块板时,墙上又一声令下:“滚木,放!”
事先准备好的滚木——其实就是粗树干,削尖了,从墙上推下。
滚木顺着墙体滚落,砸向壕沟边的土匪。
“躲开!”土匪乱成一团。但还是有几个被砸中,骨断筋折。
黑虎气得哇哇叫:“弓箭手!射墙上的!”
土匪里也有弓箭手,约二十人,张弓搭箭朝墙上射。
但墙高,射击孔小,箭要么射在墙上,要么从射击孔上方飞过,威胁不大。
反倒是墙上的弩手,借着射击孔的掩护,一箭一箭地射,虽然慢,但稳。
双方对射了半刻钟,土匪死了七八个,伤了十几个。新家峁这边,只有两人被流矢擦伤。
黑虎见强攻不行,改变战术:“分兵!一半人继续攻正面,一半人绕到北门去!”
土匪分出一百人,绕向围墙北侧。
李健在指挥室看到,冷笑:“果然要分兵。传令:北门守军准备,按二号预案。”
二号预案:诱敌深入,关门打狗。
北门外地形狭窄,两侧是山坡,正好设伏。
黑虎亲自带一百人来到北门。北门看起来比南门简陋,吊桥也没拉起(其实是故意放的)。
“这儿防守弱!”黑虎大喜,“兄弟们,冲进去!”
土匪冲过吊桥,到了门前。门是木门,包铁皮,但看起来不如南门厚实。
“撞门!”
土匪抬着撞木(临时砍的树干),朝门撞去。
“咚!咚!”门震动,但没开。
墙上,守军“慌乱”地射箭、扔石头,但准头差,力度小。
“他们慌了!”黑虎更兴奋,“加把劲!”
“咚!咚!咚!”门开始出现裂缝。
就在门快要被撞开时,墙上一声锣响。
突然,门两侧的墙体,打开了几个暗门——这是李健设计的“暗堡”,平时伪装成墙体,战时打开。
暗堡里伸出长矛,朝门前的土匪捅去。
“有埋伏!”土匪大惊,想退,但后面人挤人,退不了。
同时,墙头滚木礌石如雨落下。
墙内,预备队从两侧杀出,堵住土匪退路。
“中计了!”黑虎这才明白,但晚了。
北门外的土匪被三面夹击,死伤惨重。黑虎拼命杀出重围,只剩三十多人跟着他逃回南门。
清点战果:北门外歼灭土匪六十多人,俘虏二十多人。新家峁只伤了十余人,无人死亡。
黑虎逃回南门,与另一股土匪汇合,清点人数,只剩一百二十多人了。
“大哥,撤吧!”手下劝,“这寨子太硬,啃不动。”
“撤?”黑虎眼睛通红,“死了这么多兄弟,就这么撤?老子丢不起这人!”
他看着围墙,突然想到什么:“火!用火攻!烧他们的门!”
土匪收集柴草,捆成草球,浇上油脂(抢来的菜油),点燃后扔向大门。
但门包了铁皮,还抹了泥,烧不着。草球在门前燃烧,浓烟滚滚,但门安然无恙。
“烧墙!”黑虎又喊。
土匪把草球扔向墙体。但墙是砖石结构,也不怕火。
火攻失败。
黑虎无计可施,在壕沟外骂骂咧咧。
墙上,李健见时机成熟,下令:“弩车准备。”
弩车是新家峁的秘密武器——其实不算车,是固定在墙上的大型弩,用绞盘上弦,能射三百步,弩箭有小孩胳膊粗。
整个新家峁只有三架,南门架了两架。
“瞄准那个骑马的,”李健指着黑虎,“擒贼先擒王。”
弩手调整弩车,瞄准。
“放!”
“嗡”的一声,两支巨弩射出。
黑虎正在骂街,突然听到破空声,抬头看时,一支巨弩擦着他头皮飞过,射中后面一个土匪,把人钉在地上。
另一支射偏了,射中他坐骑的后腿。马惨叫倒地,把黑虎摔下来。
“大哥!”手下赶紧把他扶起。
黑虎灰头土脸,头盔都掉了,终于怕了:“撤!快撤!”
土匪如蒙大赦,抬着伤员,狼狈撤退。
墙上响起欢呼声。
“赢了!赢了!”
李健却没有庆祝,他下令:“郑小虎,带机动队,追五里,别深入,吓吓他们就行。”
“是!”
郑小虎带五十精锐,骑马(其实是骑驴,但气势要有)出城,追着土匪屁股打了一阵,又抓了十几个俘虏,这才回来。
第一次实战防御,大获全胜。
战果统计:歼敌八十余人,俘虏三十余人。己方伤亡:轻伤二十余人,无人死亡。
“打得好!”王石头激动得满脸通红,“咱们这墙,这沟,这弩车,太管用了!”
“但消耗也大。”李健冷静,“弩箭用了二十支,滚木用了三十根,箭矢用了五百支。得赶紧补充。”
“土匪还会再来吗?”春娘担心。
“短时间内不会。”郑老汉分析,“这一仗打掉了他们的锐气,没一个月缓不过来。而且,周家庄那边……”
正说着,传令兵来报:“周家庄捷报!击退土匪,歼敌二十余,己方伤五人,无人死亡。”
“好!”李健拍案,“周家庄也守住了!”
双线胜利,联盟士气大振。
各村听到消息,纷纷来新家峁祝贺。打谷场上,摆起了庆功宴——虽然只是加了点肉星的菜汤,但大家吃得很香。
俘虏被押上来,三十多人,个个垂头丧气。
李健看着他们,心情复杂。这些人大多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眼神麻木,一看就是活不下去才当土匪的。
“怎么处理?”王石头问,“按规矩,土匪该杀。”
“但他们是俘虏,”钱老倔说,“杀俘不祥。”
李健想了想,说:“审问,分开审。头目严惩,胁从……看情况。”
审问结果:三十多个俘虏,有五个是小头目,作恶多端,杀过人。其余大多是普通土匪,刚入伙没多久,还没干过太坏的事。
李健决定:五个头目,公开审判后处决,以儆效尤。其余人,愿意留下的,打散编入生产队,劳动改造;不愿意的,赶走。
公开审判在打谷场举行。五个头目被绑在木桩上,受害者家属(主要是周家庄的)控诉他们的罪行。
证据确凿,判决:斩首。
行刑时,李健没去看。他坐在办公室里,听着外面的喧哗,心里不是滋味。
乱世,人命如草。今天你杀别人,明天别人杀你。这循环,何时能了?
但这就是乱世。你不狠,别人就对你狠。
处决了头目,剩下的俘虏,有二十人愿意留下,十人想走。
“想走的,每人给一斤粮,赶出联盟地界。”李健下令,“但告诉他们,再当土匪,抓住必杀。”
俘虏处理完,李健开始总结这一仗的经验教训。
胜利固然可喜,但暴露的问题也不少:
一、弓箭手准头差,浪费了大量箭矢。
二、滚木礌石准备不足,打一半就用完了。
三、暗堡设计很好,但开关不灵活,有几个卡住了没打开。
四、机动队出击太晚,如果早点出去包抄,战果可能更大。
“这些问题,要一一改进。”李健在总结会上说,“从今天起,加强弓箭手训练,增加滚木礌石储备,改进暗堡机关,机动队要更灵活。”
“是!”
第一次实战防御,新家峁联盟交出了一份漂亮的答卷。
这一仗打出了名声,打出了信心,也打出了威慑。
消息传开,周边势力对新家峁刮目相看。
马老爷派人送来贺礼:十石粮,五匹布,还有一封信,信上写着“恭贺大捷,盟主威武”。
连县城的刘县丞都听说了,派人来问:“需要官府支援吗?”
李健回话:“谢大人关心,土匪已退,不敢劳烦。”
他知道,官府靠不住,只能靠自己。乱世中,新家峁联盟,终于有了一席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