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得越久,才越能咂摸出这句话的滋味。
天道法则?我找了几百年,也不知道天道到底是个啥东西。
四百岁左右的时候,我隐隐感觉到不对劲儿了!
带着二十岁的身体在中州混了将近四百年,那一刻发现,我竟然开始变老了!
虽然体内真元虽然依旧浩瀚如海,但肉身却显出疲态,筋骨深处,能感觉出衰败的迹象开始出现了!
起初以为是错觉,没准儿是江湖路走的太远,遇到的厮杀太多,导致自己身心疲惫的缘故。
找了胡国的长生教人肉粽子,金国的当代大国师,甚至腆着脸,拜会了那些曾经被我揍过的,同样快死了的几个陆地神仙……
最后终于认命了,就算我有‘系统’,依旧无法抵抗此方天地的规则!
中州六千年的历史,没有人类能活过五百岁,所有人都不行,也包括身怀‘系统’的我自己……
五百岁!!”
老白头伸出枯瘦的五指,在石琦面前缓缓攥紧。
“这就是我的终点。
难道是系统给我力量的代价?
小说里拥有系统的人,不应该是长生不老的么?为什么我不行?
还是它背后的存在早已定下的游戏规则?
系统也没有告诉我答案。
四百多年江湖路,风霜雨雪纵横天地的日子,到头来,竟是一场早知终点的徒劳。
狂?再狂的刀,也劈不开时间这堵看不见的墙!
现在的我,心气早就凉透了。
就像这燕国最北边的雪,下起来无边无际,能把石头都冻裂开缝。
所以,我就躲了,躲得远远的。
像条识途的老狗,寻到了这鸟不拉屎的边陲寒镇,骞封镇,岩前村。
我喜欢这种朴素的地方,人心简单,没有勾心斗角。
背靠着终年冰雪的燕北余脉,面对着一望无际的风雪荒原,这地方真好!
虽然冷了点,但冷就对了!
能让这日渐腐朽的身子骨感受体会一下,什么是人类该有的感受。
也能让脑子里那些两世为人的过往,冻得安静点儿,虽然我这幅渐渐衰老的身体,还是感觉不到什么是冷……”
老慢慢松开握刀的手,轻轻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动作迟缓而沉重。
“五百年……快得像眨眼,又沉重的像身后那座雪山,一眼望不见顶。
狂刀白小迪的热血、狂傲、辉煌、罪孽……都如同这灶坑里烧过的柴,化成了灰,埋在墙外的烂泥雪地里了。
留下的是个长了白内障的老白头,一个等着自己寿数将尽,看着骞封镇日复一日风雪的老废物。
系统?呵呵……”
他自嘲地牵动了一下嘴角,皱纹如同龟裂的大地。
“什么修为深不见底,什么一掌冻住江河,能一刀劈开山脉有什么用呢?
每一次运功时都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力量的河流还在咆哮,可承载它的这条旧船啊!船底已经在朽烂漏水了。
每一次调动那磅礴的真元,都像是从残躯里抽走一块血肉精魂,那种生命本源被点燃,飞快消耗着……越来越清晰。”
老白头抬起双眼,目光透过粗陋的木条窗棂缝隙,望向外面被风雪笼罩的,萧瑟一片的破落村庄。
“快了……离那个五百年的终点不远了。
风越猛,雪越大,反倒觉得是种提醒,时辰要到了。
不就是死嘛!活了快五百年,还有什么看不透的。
只是这结局……像一场事先张榜的处决,自己就是那个数着日子等死的囚徒。
憋屈吗,有一点儿,但更多的,是种尘埃落定前的……平静?
像是走了太久太累,终于望见歇脚的破屋。
这具身子是系统给的囚笼,这身修为是系统画的牢墙。
活了这么久,到头来才嚼出点真滋味。
真正属于我自己的,也就剩下这一口气,一口快要咽尽的,在骞封镇的冰天雪地里冻着的气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光透过窗棂的缝隙,穿过微微泛暖却带着阵阵浮尘的空气。
淡淡的光亮在他刻满风霜的脸上明灭不定,像极了一段即将燃尽的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