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乾清宫。
袅袅龙涎香在殿中萦绕,却驱不散那份沉凝如实质的压抑。景和帝赵胤弘端坐于龙椅之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木扶手,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他面前御案上,那叠来自枯井巷的信函与账簿静静躺着,却仿佛有千钧之重。
王文韬肃立在下,身姿如松,将发现罪证、遭遇截杀以及反掌镇压三名死士的过程,简明扼要地禀报完毕,殿内便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角落铜漏滴水的细微声响,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许久,景和帝才缓缓抬起头,那双平日里深邃难测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的是雷霆将至前的可怕平静。他并未去看王文韬,目光仿佛穿透了殿顶,落在了那无形的江山社稷图上。
“徐莽……”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冰碴般的寒意,“朕的镇国公,二皇子的外祖父,执掌京营部分兵马的肱骨之臣……好,真是好得很!”
“噗通”一声,侍立在旁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王瑾已是面无人色,跪伏在地,以头触地,瑟瑟发抖,不敢发出丝毫声响。殿内侍奉的宫女太监更是早已跪倒一片,大气不敢喘。
谁都清楚,陛下越是平静,接下来的风暴就越是恐怖。
“王文韬。”景和帝的目光终于落在他的身上,“这些罪证,确凿无误?”
“回陛下,铁证如山。信函笔迹、印鉴暗记,经臣与龙骧卫存档比对,确认出自徐莽与那‘北辰’之手。账簿所载钱粮物资流向,与工部、户部部分亏空暗合,且其中提及的几位边将、侍郎,其近期行为与信中所言相互印证。人证方面,清星阁已控制工部主事赵德明,其供词可作为旁证链之一环。此外,臣在枯井巷遭遇的三名死士,‘血屠’张狂等人,乃徐莽暗中庇护之重犯,其存在本身,亦是徐莽罪状之一。”
王文韬声音平稳,条理清晰,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死寂的大殿上。
“勾结邪魔,窥探龙脉,倾轧朝纲,蓄养死士,贪墨国帑……条条都是诛九族的大罪!”景和帝猛地一拍御案,坚实的紫檀木桌面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徐莽,是以为朕的刀不够利了吗?!”
龙颜震怒,殿内温度骤降。
“陛下息怒!”王瑾尖着嗓子劝慰,声音发颤。
景和帝胸口微微起伏,显然在极力压制翻腾的怒火。他看向王文韬,眼神锐利如刀:“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
王文韬拱手,语气斩钉截铁:“陛下,当机立断,以防生变!徐莽党羽遍布朝野京营,一旦其察觉风吹草动,恐狗急跳墙。臣请旨,即刻查抄镇国公府,锁拿徐莽及其核心党羽,交由清星阁与三司会审!同时,请陛下密令忠直将领,接管京营中徐莽所部兵马,以防营啸!”
快、准、狠!必须以雷霆之势,在其反应过来之前,将其连根拔起!
景和帝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但帝王的多疑让他并未立刻下旨。他沉吟片刻,沉声道:“徐莽毕竟是国公,功勋之后,无旨擅动,恐引朝野非议,亦可能打草惊蛇。况且,京营兵马调动,牵一发而动全身……”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王瑾连忙爬起身,小跑到殿门处低声询问。片刻后,他脸色更加苍白地回来禀报:“陛下,太子殿下与内阁张首辅、兵部尚书李大人、刑部尚书王大人等在宫外求见,说有紧急军国大事禀奏。”
景和帝与王文韬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
消息走漏得真快!或者说,太子一系,也早已盯紧了徐莽,就等着这最后一根稻草!
“宣。”景和帝重新坐直身体,恢复了帝王的威严。
很快,太子赵宸引领着几位重臣快步走入殿内。太子脸色凝重,几位老臣亦是神情肃穆。他们显然已经得知了部分风声,至少清楚王文韬带着重要物证入了宫。
“儿臣(臣等)参见父皇(陛下)!”
“平身。”景和帝淡淡道,“何事如此匆忙?”
太子赵宸上前一步,躬身道:“父皇,儿臣接到密报,镇国公徐莽,涉嫌勾结境外邪魔‘星魔’势力,贪赃枉法,窥探禁中,图谋不轨!儿臣恳请父皇,下旨严查!”
内阁张首辅也颤巍巍出列:“陛下,老臣亦有所闻,此事关系国本,若属实,乃动摇国朝根基之祸,不可不查啊!”
兵部、刑部尚书也纷纷附议。显然,徐莽这块巨大的蛋糕,太子一系迫不及待要分食,同时也借此机会进一步打击二皇子一派的势力。
景和帝看着下方请命的太子和重臣,又看了看肃立一旁的王文韬,心中已然明了。这是大势所趋,也是他借力打力的最好时机。
他缓缓拿起御案上的那叠信函和账簿,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太子,诸位爱卿,尔等所奏,朕已知晓。并非密报,而是铁证!”
他将罪证往前一推:“此乃永昌侯王文韬,冒死查获的徐莽与‘星魔’核心成员‘北辰’往来密信及贪墨账簿!罪证确凿,无可抵赖!”
太子与几位重臣闻言,皆是身躯一震,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皇帝确认,还是感到一阵心惊。
“王文韬!”景和帝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金铁交鸣。
“臣在!”王文韬踏前一步,单膝跪地。
景和帝从腰间解下一面早就准备好的、雕刻着五爪金龙、背面刻有“如朕亲临”四个古朴篆字的金牌,郑重地递给他:
“朕,授你全权!持朕金牌,调遣龙骧卫、清星阁所属,并京兆府衙役辅佐!”
“即刻包围镇国公府,查抄一切违禁物证,锁拿一应人犯!遇有反抗,格杀勿论!”
“另,密令京营节度使、忠勇伯周勃,接管原徐莽所部兵马,若有异动,先斩后奏!”
“臣,领旨!”王文韬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金牌,触手冰凉,却仿佛有滚烫的力量涌入四肢百骸。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面金牌,更是皇帝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一场席卷朝堂的腥风血雨的开启令牌!
他站起身,向景和帝和太子微一躬身,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向殿外走去。玄色披风在身后扬起一道凌厉的弧线,如同出鞘的利剑,杀气凛冽。
殿外,阳光正好,却照不透皇城上空骤然凝聚的肃杀之气。
王文韬举起手中金牌,对早已候在宫门外的清星阁精锐与部分龙骧卫高手厉声喝道:
“清星阁、龙骧卫听令!”
“目标,镇国公府!”
“随我——拿人!”
“诺!”
甲胄铿锵,刀剑出鞘半寸,凛冽的寒光映照着无数双坚定而兴奋的眼睛。一道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紧随那道手持金牌的玄色身影,带着碾碎一切的决绝气势,直奔那座屹立京城数十年、权倾朝野的镇国公府!
朝堂的天,从这一刻起,真的要变了。而这场风暴的核心,正是那位三元及第、仙武同圣的永昌侯——王文韬
镇国公府,位于京城西城勋贵聚集之地,朱门高墙,庭院深深,门前两尊石狮子威风凛凛,平日里车马如龙,访客如云,端的是显赫非凡。
然而今日,这份显赫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肃杀之气彻底打破。
“踏踏踏踏——!”
密集而整齐的脚步声如同闷雷,由远及近,打破了街巷的宁静。黑色的洪流从长街两端汹涌而来,迅速将整座镇国公府围得水泄不通。前排是手持劲弩、腰佩长刀的龙骧卫精锐,眼神冷厉;后方则是气息精悍、身着清星阁特有服饰的高手,隐隐布成合围阵势。更有京兆府的衙役在外围驱散闲人,拉起警戒。
街面瞬间空旷,所有行人商贩避之唯恐不及,只敢在远处探头张望,脸上满是惊骇与好奇。
“是龙骧卫!还有清星阁的人!”
“天啊,他们包围了镇国公府!”
“这是要出大事了!国公爷他……”
府门前的守卫何曾见过这等阵仗,脸色煞白,强撑着喝道:“此乃镇国公府邸,尔等何人,敢在此撒野?!”
“嗡——!”
一面雕刻五爪金龙、金光闪闪的令牌被高高举起,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
王文韬手持金牌,越众而出,声音如同寒冰炸裂,清晰地传遍整个街区:
“奉陛下旨意,查抄镇国公府,锁拿钦犯徐莽!抗旨者,以谋逆论处,格杀勿论!”
“如朕亲临”金牌!
四个字如同惊雷,炸得镇国公府门前的守卫魂飞魄散,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撞门!”
王文韬毫不废话,直接下令。
数名身材魁梧的龙骧卫力士抬着沉重的撞木,轰然撞向那朱漆铜钉的厚重府门!
“咚!!!”
一声巨响,伴随着门内传来的惊呼和混乱,象征着镇国公府数十年荣光的府门,在这一刻,被暴力轰开!
门内,得到消息匆忙赶来的国公府侍卫、家丁手持兵刃,聚拢在前院,为首的是一名身着铠甲、气息彪悍的护卫统领,看着涌入的黑压压的官兵,色厉内荏地吼道:“谁敢擅闯国公府!保护公爷!”
王文韬目光如电,锁定那名统领,根本无需他动手,身后一道清星阁身影如鬼魅般射出,剑光一闪!
“噗!”
那护卫统领的怒吼戛然而止,眉心一点红痕渗出,瞪大着难以置信的双眼,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统领!”
府中侍卫一片哗然,惊恐地后退。
“放下兵器,跪地受缚!否则,杀无赦!”清星阁高手持剑冷喝,武圣级别的气息微微泄露,如同山岳般压向前方。
“哐当!”“哐当!”
面对绝对的力量和“如朕亲临”的金牌,抵抗意志瞬间瓦解。兵器落地声不绝于耳,大部分侍卫家丁面色惨白地跪倒在地。
王文韬看也不看这些杂鱼,神识如同水银泻地,瞬间覆盖整个国公府。
“徐莽在主院书房,气息不稳,试图销毁东西!拦住他!”
“后院有密室,隐藏着几道不弱的气息,可能是徐莽圈养的死士或‘星魔’残留人员!”
“库房、账房重点搜查!”
他一道道指令发出,清星阁和龙骧卫的人马立刻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分头扑向各自的目标。
王文韬本人,则一步踏出,身形化作一道淡淡的紫金色流光,无视前院的混乱,直接射向府邸深处的主院书房!
擒贼先擒王!徐莽,今日插翅难逃!
而此时,书房之内,徐莽刚刚将一叠信纸投入火盆,看着跳动的火焰,他脸上肌肉扭曲,眼中充满了绝望、疯狂与一丝不甘。
“王文韬……小畜生!还有‘北辰’……你们都好狠!!”他低声嘶吼。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书房那坚实的梨花木门连同门框,被一股蛮横无比的力量整个轰碎!木屑纷飞中,一道笼罩在淡紫金色罡煞中的身影,如同神魔降世,踏入了书房。
冰冷的视线,瞬间锁定了火盆旁,面色惨白的镇国公,徐莽。
“徐公爷,”王文韬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陛下有请,跟我们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