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侯府上空的雷云异象,虽只持续了短短片刻,却如同在平静的油锅中滴入冷水,瞬间在整个京城的上层圈子里炸开了锅。
翌日,大朝会。
金銮殿上,百官肃立。景和帝端坐龙椅,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例行奏对之后,一名御史台的官员手持笏板,出列躬身,声音洪亮:“陛下,臣有本奏!”
“讲。”
“臣弹劾翰林院修撰、南书房行走、永昌侯王文韬!”御史声音带着刻意营造的激愤,“昨日酉时三刻,永昌侯府上空突现雷云异象,雷鸣电闪,京城百姓皆见,引为奇谈,更有甚者,谣传侯府有妖孽作祟,引动天罚!
王文韬身为朝廷命官,世袭勋贵,不知修身养性,反弄出此等骇人听闻之事,搅扰民心,动摇社稷安稳,其行可疑,其心当诛!恳请陛下明察,罢黜其官职,交有司严查!”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响起一片低沉的议论声。不少官员的目光都投向了站在文官队列中后段的王文韬,有幸灾乐祸,有冷眼旁观,也有少数带着担忧。
这弹劾,看似针对异象,实则是借题发挥,要将“妖孽”、“动摇社稷”的大帽子扣在王文韬头上。背后若没有势力推动,一个小小的御史岂敢如此公然弹劾一位简在帝心的新贵?
龙椅之上,景和帝目光微垂,并未立刻表态。
紧接着,又有一名官员出列,是礼部的一位郎中,他引经据典,言称:“《礼》云,国之将兴,必有祯祥;国之将亡,必有妖孽。永昌侯府突现雷暴,非吉非祥,恐非国家之福。为安民心,正视听,王文韬确应暂避嫌疑,接受调查。”
接连两人的发难,让朝堂上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太子赵宸站在队列前方,眉头微蹙,看向王文韬的目光带着一丝焦虑,但他身为储君,在此种情况下不便直接出面维护。
就在此时,一个阴柔的声音响起:“陛下,老臣以为,两位大人所言,不无道理。”
众人看去,发言者竟是站在武官队列前列的一位老者,身着国公朝服,面容清癯,眼神开阖间却精光隐现——正是当朝国丈,执掌一部分京营兵马的镇国公,徐莽!他也是二皇子的外祖父。
徐莽缓缓道:“王文韬年少成名,才华横溢,陛下爱才,破格擢升,本是佳话。然,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此子晋升过快,恐根基不稳,心性浮躁,以致引来天象示警。老臣以为,为保全此子,也为朝廷体面,不妨让其暂时卸去南书房行走等要职,于府中静思己过,待风波平息,再行任用不迟。”
他这番话,看似老成持重,为王文韬着想,实则是要剥夺他刚刚到手的核心权力,将其边缘化!而且由他这位地位尊崇的国公说出,分量极重。
一时间,朝堂之上,要求处置王文韬的声音似乎占据了上风。一道道目光或明或暗地聚焦在王文韬身上,想看他如何应对。
景和帝终于抬眸,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一直沉默不语的王文韬身上,声音平淡无波:“王文韬,对此,你有何话说?”
唰!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
王文韬神色平静,从队列中稳步走出,来到御阶之前,躬身一礼,声音清朗,不带丝毫慌乱:
“陛下,臣,亦有本奏。”
“讲。”
“臣要参劾这三位大人,”王文韬伸手指向刚才弹劾他的御史、礼部郎中和镇国公徐莽,语气陡然转厉,“目无君上,曲解天意,构陷忠良,其心可诛!”
“哗——!”
满朝哗然!谁都没想到,王文韬不仅不辩解,反而如此强硬地直接反击,而且一开口就将矛头直指三位官员,甚至连镇国公都包含在内!这是何等胆大妄为!
那御史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血口喷人!”
徐莽眼中寒光一闪,但城府极深,并未立刻发作。
景和帝眼中却闪过一丝极淡的兴味:“哦?细细说来。”
王文韬挺直脊梁,朗声道:“陛下,昨日臣于府中修炼家传武学,偶有所得,气血勃发,引动天地元气共鸣,故而天显异象,此乃武道突破,气血冲霄之兆,何来妖孽之说?
《太祖实录》有载,太祖皇帝当年于鄱阳湖破陈友谅,枪出如龙,亦曾引动风雷相助,莫非太祖也是妖孽不成?!”
他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雷,尤其是搬出太祖典故,更是让那御史和礼部郎中脸色瞬间惨白。
曲解天意,构陷忠良的帽子还没摘掉,这质疑太祖的罪名他们可担待不起!
“至于动摇社稷,更是无稽之谈!”王文韬目光如电,扫过那几人,“臣蒙陛下信重,委以重任,日夜所思,皆是如何为陛下分忧,为朝廷效力,北疆之策,漕运之议,臣皆殚精竭虑,此心天地可鉴!
反倒是几位大人,不思报国,仅因一天象异动,便捕风捉影,罗织罪名,欲将陛下亲简之臣置于死地!尔等究竟是想动摇社稷,还是想蒙蔽圣听,堵塞言路,架空陛下?!”
最后一句,石破天惊!直接将斗争拔高到了君权与臣权,忠奸对立的高度!
“你……你胡说八道!”那御史已是语无伦次。
徐莽终于忍不住,沉声道:“王文韬,朝堂之上,岂容你如此放肆攀诬!”
王文韬猛地转头,目光直视徐莽,体内那缕“龙霆罡气”虽未外放,但一股无形的、融合了武圣意志与雷霆威严的“势”却沛然涌出,虽然不是针对所有人,但首当其冲的徐莽却是心神剧震,仿佛看到一尊执掌雷霆的神只在俯视自己,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后面的话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镇国公!”王文韬声音冷冽,“下官是否攀诬,陛下自有圣断!倒是国公爷,您位极人臣,深受国恩,当此北疆不稳、宵小环伺之际,不为陛下举荐贤能,稳固边防,却在此处因一莫须有之天象,对一尽心王事之年轻臣子百般刁难,意欲去之而后快!下官倒想问问,国公爷,您究竟是何居心?!”
“你……!”徐莽气得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他身为国公,武道修为亦是不凡,何时被一个年轻后辈如此当庭质问、气势碾压过?但他偏偏被王文韬那蕴含雷霆意志的目光与连珠炮般的诘问逼得一时语塞,竟难以有效反驳。
整个金銮殿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王文韬这番犀利的反击震慑住了。这不仅需要胆量,更需要清晰的思路和抓住对方逻辑漏洞的急智!
景和帝高坐龙椅,将下方的一切尽收眼底。他看着在王文韬气势下节节败退的徐莽等人,又看了看昂然立于殿中,虽孤身一人却仿佛有千军万马气势的王文韬,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满意。
“够了。”景和帝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殿中所有嘈杂。
他看向那最先弹劾的御史和礼部郎中,语气微冷:“捕风捉影,妄议大臣,罚俸一年,以示惩戒。下去吧。”
两人如蒙大赦,冷汗涔涔地退下。
景和帝又看向徐莽,语气稍缓:“国公爵爷,亦是关心则乱,此事就此作罢,不必再提。”
徐莽脸色变幻,最终只能躬身道:“老臣……遵旨。”他知道,皇帝这是各打五十大板,但明显,他这边吃亏更大,面子丢尽了。
最后,景和帝的目光落在王文韬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道:“王文韬。”
“臣在。”
“年少气盛,虽情有可原,但冲撞国公,亦属不当。念你初犯,且于国有功,此次不予追究。日后当谨言慎行,精进不休,莫负朕望。”
“臣,谢陛下隆恩!定当铭记圣训,鞠躬尽瘁!”王文韬躬身行礼,语气诚恳。
他知道,这场朝堂风波,他赢了。不仅稳固了地位,更是借机狠狠打击了政敌的气焰,向所有人展示了他的锋芒与不好惹。
“退朝!”景和帝起身,拂袖而去。
百官躬身相送。许多人再看向王文韬时,眼神已然完全不同,多了深深的忌惮与审视。
此子,不仅才华横溢,武道惊人,这心性手段,更是狠辣老练!绝非池中之物!
太子赵宸走过王文韬身边时,低声快速说了一句:“文韬,好手段!不过,小心徐莽报复。”
王文韬微微颔首,面色平静。
报复?他等着。
经此一役,他算是正式在这大永朝堂,亮出了自己的獠牙。
而此刻,谁也没有注意到,在百官散去的人流中,那位曾警告过王文韬的神秘武圣,远远地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难明,随即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殿外。
“暗星”的阴影,并未散去,反而因为王文韬的这次强势崛起,变得更加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