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被查抄，徐莽被打入诏狱的消息，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在整个京城炸开。其引发的震荡，远比表面上看到的更为剧烈。
朝堂之上，风云突变。
次日大朝会，金銮殿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龙椅上的景和帝面色沉肃，目光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文武百官，最终落在空缺出来的几个位置上——那是属于徐莽及其几个核心党羽的站位。
“众卿家，想必都已知晓。”皇帝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镇国公徐莽，世受国恩，然其不思报效，反而勾结邪魔‘星魔’，窥探社稷龙脉，贪墨国帑，蓄养死士，罪证确凿，天理难容！”
他略一停顿，给了群臣消化这惊雷的时间，继续道：“朕已下旨，削去徐莽一切爵位官职，抄没家产，其本人及一应核心涉案人员，交由清星阁与三司会审，依律严惩！其党羽，按名单缉拿，绝不姑息！”
“陛下圣明！”以太子为首的大部分官员齐声应和，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回荡。不少人暗中交换着眼色，心中盘算着这场政治地震后，空出来的权力位置将如何分配。
二皇子一系的官员则个个面色惨白，如丧考妣。徐莽是二皇子最大的外援和朝堂支柱，他的倒台，意味着二皇子在夺嫡之争中遭受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几位与徐莽往来密切的官员更是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生怕下一刻就被如狼似虎的清星阁卫士拖出朝班。
“永昌侯王文韬，”景和帝目光转向站在武勋队列前列，神色平静的王文韬，“查办此案，雷厉风行，功不可没。擢升为龙骧卫指挥使，清星阁主宰如故，加太子少保衔，赐丹书铁券，赏金千两，帛百匹！”
一连串的封赏，尤其是龙骧卫指挥使这个实权职位和太子少保的荣衔，再次让群臣心头剧震。这意味着，王文韬不仅掌握了皇帝亲军的一部分指挥权，更在名义上成了太子的老师之一，圣眷之隆，一时无两！
“臣，谢陛下隆恩！”王文韬出列，躬身领旨，表情依旧平静，仿佛这煊赫赏赐早在预料之中。
朝会就在这种表面肃穆、内里波涛汹涌的气氛中结束。散朝后，官员们三三两两离去，议论声这才如同蚊蚋般响起，所有人的话题都离不开徐莽的倒台和王文韬的崛起。
清星阁，地下诏狱。
这里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腐朽气息。最深处的特制牢房内，徐莽披头散发，身着囚服，琵琶骨被特制的符文铁链穿透，封锁了他全部的气血修为。他蜷缩在角落的草堆上，往日里的威严霸气荡然无存，只剩下死寂般的灰败。
牢门无声滑开，王文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并未踏入，只是隔着精钢栅栏，冷冷地看着里面的徐莽。
感受到光线和来人的气息，徐莽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看到王文韬时，闪过一丝刻骨的怨恨，但更多的是一种麻木。
“王……侯爷，”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嘲讽，“来看老夫的笑话吗？”
王文韬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直接问道：“‘北辰’，是谁？”
徐莽身体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随即咧开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知道……老夫不知道。每次联络，都是他主动寻我，神龙见首不见尾……呵呵，或许，他此刻就在这朝堂之上，看着你我，如同看戏……”
他的眼神有些涣散，带着一种被抛弃后的疯狂：“他利用完了老夫，就像丢掉一块破布……王文韬，你也一样！你以为扳倒了老夫就赢了？‘星魔’的图谋，远超你的想象！你，还有赵胤弘，迟早都会……”
他的话戛然而止，似乎意识到失言，猛地闭上了嘴巴，将头扭向墙壁，不再言语。
王文韬深深看了他一眼，知道再问不出什么。徐莽不过是被推到前台的棋子，对“星魔”的核心机密所知有限。“北辰”行事之谨慎，远超预料。
他转身离开牢房，对守在外面的清星阁官员吩咐：“看好他，别让他死了。他的供词，还有大用。”
“是，大人！”
钦天监，观星台顶层。
夜风猎猎，吹动袍袖。李淳风依旧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站在栏杆边，仰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王文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监正大人好雅兴。”
李淳风并未回头，只是淡淡道：“星移斗转，世事如棋。王侯爷此番搅动风云，可是让这盘棋，变得更加有趣了。”
“监正大人可知，‘北辰’究竟是何人？”王文韬开门见山。
李淳风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莫测的笑意：“星魔隐匿极深，其核心首领的身份，岂是那么容易窥破的？不过，‘北辰’之名，取自紫微帝星之侧，寓意辅佐，亦或……取而代之？此人在朝中地位定然极高，且深得陛下信任，方能知晓诸多机密，调动资源而不引人怀疑。”
他话锋一转，目光似乎能穿透人心：“王侯爷如今圣眷正浓，手握大权，更需小心。打蛇不死，反受其害。徐莽虽倒，但其背后之网络，远未清除干净。而且……你断了‘星魔’一臂，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王文韬眼神微凝：“他们还想如何？”
“龙霆天劫，羲皇传承，仙武同圣……”李淳风轻轻吐出几个词，每一个都让王文韬心神微动，“‘星魔’所图，归根结底，在于龙脉气运。而你，王侯爷，你本身的存在，或许就是他们计划中，一个巨大的变数，亦或是……一个意想不到的‘钥匙’。”
他抬头，指向夜空某处：“你看，那颗隐于紫气之后的暗星，光芒似乎更盛了一分。风暴，还未结束。”
王文韬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繁星闪烁，并无特异之处。但他知道，李淳风所指，绝非肉眼可见的星辰。
就在这时，一名清星阁属下匆匆赶来，低声禀报：“大人，刚接到密报，我们在城西追踪一条线索时，发现了一处疑似‘星魔’的联络点，但……人去楼空，只在桌上留下了这个。”
那名属下双手呈上一物。那是一片薄如蝉翼、非金非玉的黑色碎片，边缘闪烁着极其微弱的星辰光泽，形状……与之前王文韬得到过的星枢碎片有几分相似，但更加精致，上面似乎还刻着几个模糊的、扭曲的符文。
而在碎片之下，还压着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用一种娟秀而陌生的笔迹写着一行字：
“徐莽弃子，不足为虑。游戏，才刚刚开始。——北辰”
王文韬看着那碎片和纸条，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挑衅！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北辰”不仅知道清星阁的行动，甚至提前一步撤离，并留下了“战书”。这说明，“星魔”对朝堂的渗透，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其情报网络依旧在有效运转。
李淳风也看到了那纸条，轻轻叹了口气：“看来，这位‘北辰’，已经将你视为真正的对手了。”
王文韬收起碎片和纸条，周身的气息仿佛与这观星台的夜色融为一体，冰冷而肃杀。
“对手？”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但愿他能多陪我玩一会儿。”
棋局已开，执子者不再仅限于朝堂。暗处的毒蛇终于露出了更多的獠牙，而王文韬手中的刀，也已磨得更加锋利。
真正的较量，现在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