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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伐大军凯旋已逾半载,南京城的百姓早习惯了街头无烽烟、巷尾有笑语的日子,唯有鼓楼旁的“忠烈祠”前,每日仍有百姓自发焚香,悼念战死漠北的将士。这日骤雪初歇,彤云未散,玉尊公主朱长宁奉天子旨意,携仪仗往鸡鸣寺为阵亡将士祈福。

銮驾行至北安门,忽闻马蹄踏雪之声自远方传来,声响沉稳有力,混着甲胄碰撞的清脆声,打破了雪后清晨的静谧。长宁命车夫缓行,掀开车帘一角向外望去:但见一队玄甲骑兵踏雪而来,甲胄上凝着的冰霜在晨光中泛着冷光,为首将领勒马侧立道旁,玄铁面甲遮住大半面容,只余一双深邃眼眸透过面甲缝隙望来,目光如北疆寒星,带着未散的杀伐之气。

“末将李景隆,参见玉尊公主。”将领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像是被漠北风沙磨砺过,粗粝中透着金石相击的冷硬。身后百余骑兵齐刷刷翻身下马,甲胄碰撞声震得松枝上的积雪簌簌落下,如碎玉飘零。

长宁掀开车帘,目光落在李景隆身上,他身形依旧挺拔如孤松,只是眉骨处添了道新疤,从眉峰延伸至太阳穴,却非但不显狰狞,反倒衬得那张本就俊朗的面容多了几分刚毅,依稀可见当年“曹国公府世子”的清贵气度。她微微颔首,声音温和如融雪:“李将军辛苦。听闻将军昨日方至京郊大营交割兵马,何不在府中休沐一日,再处理公务?”

李景隆垂眸,目光落在马鞍上凝结的冰花上,冰花映着他的玄甲,更显寒凉。“末将不敢耽延——北伐军务尚有诸多文书需呈兵部核验,今日需赶去交割,以免误了章程。”他说话时,腰间悬挂的金符微微晃动,那是去年斡难河血战后,天子特赐的“镇国将军”勋衔,品级仅次于主帅傅友德,是实打实的军功换来的荣耀。

长宁见他甲胄未卸、风尘未洗,便知他归京后未曾停歇,遂道:“将军忠勤,父皇若知,必会嘉许。只是雪地路滑,将军赶路时还需当心。”说罢命内侍取来一坛“暖玉春”酒,递与李景隆的亲兵,“此酒可驱寒,将军路上若觉寒冷,可饮几杯暖暖身子。”

李景隆仰头谢恩:“谢公主体恤,末将谨记。”待銮驾重新启动,他才翻身上马,玄甲骑兵紧随其后,马蹄踏雪而去,只留下一串深深的蹄印,很快又被飘落的新雪浅浅覆盖。

车驾内,侍女轻声嘟囔:“这位小李将军好大煞气,方才那眼神,竟让奴婢心头一寒。听闻他在漠北斡难河一战,单骑冲阵,阵斩元帝亲卫七人,连主帅傅将军都赞他‘勇冠三军’呢!”

长宁闻言,指尖轻轻划过车帘上绣的寒梅纹样,心中微动——她曾在御书房见过李景隆的战报,上面写着“李景隆率部断元军退路,身被三创仍死战不退,终破敌营”,那时只觉是冰冷文字,今日见他寒甲未卸的模样,才知这“军功”二字背后,是多少刀光剑影。

回宫后,骤雪初歇,彤云未散,皇后常氏召长宁与太子妃徐妙锦入坤宁宫,特意嘱咐二人共掌宫宴事宜。

“冬至乃大节,又逢北伐大捷,这宫宴既要显皇家威仪,更要慰劳功臣。”常氏端坐于凤椅上,手中摩挲着玉如意,目光温和地扫过二人,“长宁心思细,可掌宴前陈设与祈福礼;妙锦熟谙典仪,便管席间歌舞与百官位次。你二人分工协作,莫要出了差错。”

徐妙锦身着石青色太子妃装,鬓边插着点翠簪,闻言躬身应道:“母后放心,儿臣必与公主仔细商议,不敢有半分疏漏。”长宁亦随之行礼:“儿臣遵旨,定与嫂嫂一同筹备妥当,让父皇与母后安心,也让北伐将士们感受朝廷恩宠。”

冬至前夕,坤宁宫偏殿灯火通明。长宁与徐妙锦对着宫宴流程册,逐一审核细节——徐妙锦指着“百官位次图”,轻声道:“长姐你看,李景隆将军军功虽高,但按品级应列武官次席,在傅友德将军之后,这样排布既合规矩,也显对老帅的敬重。”

长宁点头赞同,又指着“席间歌舞”一栏补充:“母后说要加奏《破阵乐》,以慰北伐将士,我已命乐坊排练妥当,待功臣们入席时便奏,定能提振士气。”二人核对至深夜,才将所有细节敲定,入宫向常氏复命。常氏见二人条理清晰,欣慰笑道:“你二人办事,母后放心。明日宫宴,且看你们的安排。”

冬至当日,宫中大宴如期举行。殿内烛火通明,暖意融融,与殿外的风雪形成两个世界。长宁亲自在殿门迎候百官,按此前拟定的位次引宾客入席;太子妃则在御座旁侍立,协助皇后常氏接待命妇。

酒过三巡,天子朱标笑谓众人:“今日宴请诸卿,一来贺冬至,二来庆北伐大捷。景隆,你且上前,为朕与诸卿解说斡难河战局,朕听闻那一战,你断敌退路,立了首功。”

李景隆起身离席,躬身应诺,接过内侍递来的箭杆,走到殿中悬挂的《漠北舆图》前。他身着绯色武官袍,袍角绣着金线麒麟纹,只是袍下隐约露出缠绕的白布,那是去年冲锋时被元军弯刀劈开的旧伤,虽已愈合,却仍需时常换药。

“陛下,诸卿请看。”李景隆执箭杆指向舆图上的斡难河弯道,“彼时元军主力被困斡难河南岸,却欲从北岸渡口突围,与漠北余部汇合。末将率三千轻骑,星夜奔袭三日,在此处截断元军退路,烧毁其渡船。元军见退路已断,军心大乱,傅将军才得以率主力全线出击,大破敌军。”他的汇报简洁如军报,没有半句多余言语,却在目光扫过御座右侧时,悄然顿了刹那。

那处,长宁正执银剪修剪烛花,方才徐妙锦过来低声说“烛火偏暗,恐影响视物”,她便亲自过来调整。烛火映着她的侧脸,柔和如月下梨花;流苏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在腮边投下细碎光影,竟让他想起漠北深夜的银河,那时他率部奔袭,夜宿草原,抬头所见的银河,便是这般细碎而明亮,驱散了行军的疲惫。

“好一个‘断敌退路’。”席间有勋贵高声起哄,却是曹国公李文忠之子李增枝,与李景隆同属勋贵子弟,往日素有往来,“九江啊,你立此不世奇功,今日当着陛下的面,可要讨个恩典才是,是求陛下赐婚,还是求加官进爵?”

满座哄笑起来,连朱标也笑着看向李景隆,眼中带着期许。徐妙锦站在殿侧,悄悄拉了拉长宁的衣袖,低声道:“公主你看,陛下似有意为李将军指婚呢。”长宁却未接话,只凝望着李景隆的身影,见他拿起案上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酒液顺着下颌滑进衣领,与旧伤处隐隐洇出的血丝混在一起,灼热与刺痛交织,却让他愈发清醒。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末将能为国效力,已属万幸,不敢妄求恩典。”他放下酒杯,声音依旧平静,只是无人察觉,那只青瓷酒杯的杯底,已裂了一道细缝,方才他握得太用力,竟将坚硬的瓷杯捏出了裂痕。

常氏坐在凤椅上,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转头对朱标轻声道:“景隆这孩子,倒是谦逊。只是他常年征战,身边也该有个人照料才是。”朱标微微颔首,目光在李景隆与长宁之间转了一圈,似有了主意。

御座右侧,长宁悄悄命内侍取来一小盒“金疮药”,这是昨日与徐妙锦筹备时,特意为功臣们准备的,专治刀剑旧伤。她让内侍嘱咐李景隆的亲兵:“此药治旧伤甚佳,嘱你家将军按时敷用,莫要因公务耽搁。”

殿内歌舞依旧,烛火摇曳中,李景隆似有所感,抬头望向御座右侧。恰好长宁也抬眸看来,四目相对的刹那,他慌忙低下头,耳尖却悄悄泛红。窗外风雪又紧,殿内暖意正浓,驱散这玄甲将军的寒威。

宫宴过半,乐坊奏起《霓裳羽衣曲》,舞姬旋着裙摆如蝶翼翻飞,殿内暖意愈浓。常皇后见李景隆独自静坐,偶有勋贵敬酒也只是浅酌辄止,便对朱标轻声道:“景隆刚归京便忙于军务,想来还未好生歇息。不如传旨,让他明日不必早朝,在家调理一日?”

朱标颔首,对身旁内侍低语几句。内侍领旨,走到李景隆席前躬身道:“陛下有旨,李将军久征辛劳,明日免朝,着好生休养。”李景隆闻言起身谢恩,目光却不自觉又飘向御座右侧,长宁正与徐妙锦低声说着什么,指尖捏着一方素帕,帕角绣着的寒梅与他甲胄上的霜花竟有几分相似。

宴席散时,雪已停了,月光透过云层洒在宫道上,积雪白得晃眼。李景隆刚走出殿门,便见内侍捧着一个锦盒走来:“李将军,这是公主殿下让奴才交给您的。”他接过锦盒,触手温热,打开一看,里面除了那盒“金疮药”,还多了一张素笺,笺上是娟秀的字迹:“漠北风寒,旧伤易复发,将军需按时敷药,莫要轻忽。”

暮色渐浓,月华初上,李景隆握着素笺,指尖微微发颤,抬头见水榭栏杆旁立着一道倩影——朱长宁身着绣鸾鸟纹的宫装,指尖捻着一瓣飘落的杏花,月光洒在她身上,晕出一层清冷的银辉,宛若月下仙子。

“公主。”李景隆止步于水榭入口,躬身行礼,目光落在她腰间悬挂的“如朕亲临”玉牌上,刻意与她保持着三尺之距,礼数周全得无半分逾矩。

长宁未回头,声音轻得似随水波荡漾:“李将军不必多礼。方才席间听闻,将军不日便要赴京营任职,统辖五军营精锐?此乃陛下重托,当贺将军。”

李景隆望着她映在水中的倒影,鬓边珠钗轻晃,搅碎一池月色,心中泛起涩意,苦笑道:“皆是陛下隆恩,臣不过是尽分内之事,不敢称‘贺’。”他沉默片刻,终是按捺不住,轻声道,“臣观公主近日面色,似比出征前清减了些,还望公主保重凤体。”

长宁这才缓缓转身,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清澈如溪:“如今边关已靖,再无烽烟之扰,将军久居塞北,可还习惯金陵这温软的春风?”

“习惯与否,总要习惯。”李景隆的声音低沉下去,“就像公主,自册封玉尊以来,也早已习惯这‘金枝玉叶’的重责,习惯了言行举止皆需合于礼制,不敢有半分差池。”

水榭内一时寂静,唯有鱼儿跃出水面的轻响,与远处传来的宫乐余音。长宁忽然抬眸,望着他道:“少时读《史记·淮阴侯列传》,总不解韩信为何甘受胯下之辱——他有万夫不当之勇,何惧一市井无赖?”

李景隆指尖猛地一颤,心头发紧,躬身问道:“公主何出此言?莫非臣有行事不妥之处?”

“如今方知,”长宁转头望向远处亮起的宫灯,光晕在夜色中晕开,“有时退一步,非为怯懦,而是为了更重要的人,更重要的事。”她转回目光,眸光清亮如星,直直望进他眼底,“将军是聪明人,当知陛下近日为何将京营兵权交予你,陛下的心意,将军该懂。”

李景隆胸口如遭重锤,闷痛难忍。他怎会不懂?洪宣帝仁厚。他是曹国公,手握北伐军功,如今再掌京营兵权,已是朝野瞩目的勋贵武将;而长宁是天子嫡女,玉尊公主的地位仅次于太子,若二人有所牵连,必被言官弹劾“勋贵攀附皇亲”“武将觊觎皇权”,不仅会让他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更会让皇帝陷入“偏袒外戚”的两难境地。陛下的恩赏,是恩赏,也是警示,京营的兵权,是信任,也是束缚,让他安守武将本分,莫涉宫廷是非。

“臣……”他喉结滚动,千言万语堵在胸口,那些藏在寒甲下的心意、那些月下辗转的思念,终是化作深深一揖,“臣谢公主点拨,臣……明白。”

长宁转身,裙裾扫过满地雪花,留下一串轻盈的脚步声:“天色已晚,宫门即将下钥,将军该出宫了。”

李景隆攥紧金疮药,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直至消失在深宫远处,才缓缓挺直脊背,转身大步离去,背影决绝如当年出征漠北,再未回头。

半月后,京郊大校场,旌旗猎猎,甲胄鲜明。李景隆一身玄色戎装,腰悬佩剑,高坐点将台之上,目光如炬,冷静地调遣兵马:“左翼骑兵迂回,右翼步兵列阵,中路弓弩手准备——演练‘雁行阵’!”

号令传出,校场上的士兵动作整齐划一,马蹄声、甲胄碰撞声、兵器出鞘声交织在一起,震得地面微微发颤。他神情冷峻,言辞简练,眉宇间尽是武将的威严,再不见那夜水榭旁的半分波澜。

朱标携太子朱雄英、玉尊公主亲临观演,立于高台上。见军中号令严明,士气高昂,阵型变换间无半分混乱,朱标频频点头,对身旁的长宁笑道:“景隆确是将才,沉稳有谋略,父皇当年选他随傅将军北伐,果然没看错人。”

长宁目光平静地掠过点将台上那个挺拔的身影,他正俯身查看沙盘,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愈发刚毅,轻声道:“父皇知人善任,将京营交予李将军,是将士之福,也是大明之福。”

演练间隙,李景隆翻身下马,快步来到高台下,躬身禀报:“启禀陛下,五军营‘雁行阵’演练完毕,请陛下训示。”他全程垂眸,目光落在朱标靴前的地面上,言辞恭谨,礼仪周全,自始至终,未曾多看长宁一眼。

待禀报完毕,他转身告退,转身时动作过急,铠甲的边缘不慎碰倒了案几上的令箭筒,十几支令箭哗啦啦滚落一地。

朱雄英见状,笑着打趣:“李将军今日似有些心不在焉,竟连令箭筒都碰倒了。”

长宁弯腰,亲手将令箭一支支拾起,放回筒中。指尖触及其中一支令箭时,微微停顿,有支令箭的尾羽根部,隐约能看到一个极小的“宁”字刻痕,只是被新染的朱漆覆盖了大半,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那是去年北伐前,他偷偷刻在箭上的,想着带公主的名字出征,便如公主在旁,能保我平安归来。朱长宁她若无其事地将令箭筒摆好,而朱标将长宁细微的停顿和李景隆那一瞬间的僵硬尽收眼底,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化为帝王的温润与威严。他上前一步,并未先理会那散落的令箭,而是面向校场上肃立的万千将士,声音清朗却极具穿透力,借着风传遍整个校场:

“将士们!”

一声呼唤,所有目光聚焦于高台之上那抹明黄色的身影。士兵们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眼神炽热。

朱标目光缓缓扫过台下那一张张或年轻、或沧桑、却同样坚毅的面孔,声音带着由衷的赞许:“方才的雁行阵,进退有度,攻守兼备,朕看到了你们的精锐,看到了大明儿郎的赫赫军威!好!很好!”

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深沉:“朕知道,你们当中,有许多人刚从漠北的风雪中归来,身上还带着斡难河畔的征尘,刀锋上还凝着北元顽敌的血迹!是你们,用热血和忠勇,换来了今日北疆的太平!朕,与大明百姓,感念你们的功勋!”

这番话说到将士们心坎里,不少人眼眶微热,胸膛起伏。李景隆也抬起头,望向皇帝,紧抿着唇。

朱标话锋一转,声音更加洪亮:“然,将士们可知道,朕为何今日要来看这京营演练?为何要让李将军重整五军营?”

他自问自答,目光如炬:“因为,太平,不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懈怠!太平,更需要一支时刻警惕、锐意进取的雄师来守护!北元虽破,四海虽安,然居安思危,方能长治久安!”

“朕将京营重任交予李将军,就是要让我大明京畿,有一把永不卷刃的利剑!要让我大明的都城,有一面坚不可摧的盾牌!你们,就是这把剑,这面盾!”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鼓舞人心的力量:“今日之苦练,是为了明日不需血战!今日之汗水,是为了换取万家之安宁!朕希望你们,在李将军的统领下,不忘征战之本,精进武艺,恪守军纪,成为一支真正能打仗、能打胜仗的仁义之师、威武之师!”

最后,朱标的声音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期许:“尔等之功,朝廷不会忘,朕不会忘!望尔等不负朕望,不负百姓所托,护卫这来之不易的洪宣盛世!朕,与尔等共勉!”

“万岁!万岁!万岁!”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瞬间席卷了整个校场,士兵们激动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声浪震天动地,久久不息。皇帝的肯定、理解和期许,极大地激发了他们的荣誉感和使命感。

朱标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转过身,对仍保持着躬身姿势的李景隆温言道:“景隆,起来吧。些许失误,无伤大雅。朕将京营交给你,是信你的能力,望你莫负朕望,也莫负了这些信任你、跟随你的将士。”

李景隆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抱拳沉声道:“臣,定当竭尽全力,练好精兵,护卫京畿,以报陛下天恩!”

“好。”朱标颔首,又看了一眼已经将令箭收拾好的长宁,淡淡道,“起驾回宫吧。”

车驾启动,缓缓驶离校场。车内,长宁靠在车壁上,闭上眼,耳边似乎又响起昨夜汤文瑜的禀报:“陛下,太医院院判说,李将军的旧伤虽已愈合,但近日忧思郁结,气血不畅,需得宽心静养才是……”

她轻轻叹了口气,睁开眼时,眼底的柔情已被清明取代。她是朱长宁,是大明的玉尊公主,她的“良配”,或许是这万里江山,是这黎民百姓,是父皇托付的重任,唯独不能是那个与她并肩立于朝堂、手握重权的将军,他们的身份,早已注定了彼此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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