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丽华闻言，吓得浑身一颤，瘫坐在地上死死护住小腹，声音凄厉：“爸！这可是您的亲外孙啊！您怎么能......”
“外孙？”王晓峰冷笑着插嘴，“姐，你要还有点良心，就赶紧把这孩子打了，别连累我娶不上媳妇！”
李秀英一边抹泪一边骂：“造孽啊！咱们王家这是造了什么孽！
生出你这么丢人现眼的玩意儿，小峰马上就要说亲了，这要是传出去......”
王铁柱气得在屋里来回踱步，突然抄起墙角的扁担：“我现在就去找叶家算账！”
“他爸！”李秀英慌忙拦住，“这事闹大了，咱们家可就真没法在村里做人了！”
王丽华蜷缩在地上，脸上火辣辣地疼。
看着暴怒的父亲、冷漠的母亲和一脸怨恨的弟弟，她只觉得心如刀绞。
最让她寒心的是爸妈和弟弟的那番话——原来在家人眼里，她的幸福还比不上那十八块的工资重要。
“趁着叶家还没拿这事要挟咱们！”王铁柱一脚踢翻旁边的凳子，“你们现在就去！立刻把这孩子打掉！”
李秀英在王铁柱凶狠的目光逼视下，不再犹豫，一把拽住王丽华的胳膊。
“死丫头，别在瘫在地上了，赶紧起来！”
李秀英的声音尖利刺耳，“现在就跟我去你二姨夫那儿，这事由不得你！”
王丽华死死抓住桌角，抬头看着李秀英，
“妈......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啊......”她的声音里带着最后的希望。
李秀英冷笑一声，用力掰开女儿的手指：
“女儿？女儿迟早是别人家的人！小峰才是咱们老王家的根！
你要是还有点良心，没忘记我跟你爸生养你一场，就别耽误你弟弟的终身大事！”
李秀英拽着女儿的胳膊就往外拖，王丽华突然意识到什么，死死扒住门框：
“二姨夫不是兽医吗？他哪会做这个！妈，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兽医怎么了？”
李秀英用力掰着女儿的手指，“牲畜都能接生，这点小事还办不了？总比留着这孽种强！”
王丽华浑身发抖，指甲在门框上划出几道白痕：“那可是你亲外孙啊妈！让兽医来......你这是要一尸两命啊！“
“少在这儿吓唬人！”
李秀英死死拽着她的胳膊，“你二姨夫经验多，比那些赤脚医生强多了！赶紧走！”
王铁柱在一旁暴喝：“跟她废什么话！直接拖走！”
王晓峰也帮腔道：“姐，你就别任性了。
我这婚事要是黄了，咱们王家可就绝后了！
你对得起老王家列祖列宗吗？”
李秀英见女儿仍不松手，突然抬手狠狠掐了她一把：
“我真是白养你这么大了！一点都不知道为家里着想！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王丽华看着母亲冷漠的侧脸，突然凄然一笑：“原来......在你们心里，我的命还不如那十八块值钱......”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进李秀英心里，她动作顿了一下，但随即更用力地拽女儿：
“少说这些没用的！今天就是抬也要把你抬去！”
王丽华望着院子里那棵老槐树，想起小时候母亲总在树下给她梳头。
如今同样的手，却要推她进鬼门关。
她突然松开手，任由母亲拖着走，眼里最后的一点光也熄灭了。
她目光空洞地望向通往叶家的方向，那里还残留着叶建兵被迫离开时的场景。
她清楚地记得他是怎样的三步一回头，眼里满是担忧和不舍。
父亲在他身后狠狠怒骂：“滚！再敢来，打断你的腿！”
而母亲和弟弟就站在屋檐下冷眼旁观。
这一刻，王丽华终于彻底醒悟。
在父母心里，她永远都只是用来换取弟弟幸福的那个筹码。
在拿到叶家的高额彩礼后，又一再拖延他们的婚事。
他们关心的从来不是她的幸福，而是她每个月那十八块钱的工资。
她不过是个能挣钱的工具，甚至连最基本的尊严都不配有。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把她从头到脚浇得透心凉。
她看着母亲此刻紧抓着她胳膊的手，突然觉得这双手比腊月的寒风还要刺骨。
她不再挣扎，任由李秀英拖着她往外走，眼神空洞，步伐僵硬，就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提线木偶。
路过村头的河边时，她突然停下脚步。
李秀英见她站着不动，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死丫头，我真是白养你这么大了，一点都不知道为家里着想！
还磨蹭啥？赶紧走……”
这一推让王丽华趔趄了几步，她站稳身子，回头看着母亲那张不耐烦的脸，突然凄然一笑：
“妈，”她轻声说，声音飘忽得像阵风，“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李秀英刚要开口，却见女儿已经毫不犹豫地转身跳进了河里。
就在王丽华纵身跃入河中的刹那，李秀英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丽华——！”
几乎同时，山坳那头突然出现一个狂奔的身影——正是去而复返的叶建兵。
他远远看见河面上溅起的水花，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水中挣扎下沉。
“丽华！”叶建兵嘶吼着，像发疯一样冲向河边，连鞋都顾不上脱就跳进了湍急的河水里。
李秀英呆立在岸上，眼睁睁看着叶建兵在河里拼命挣扎着向女儿游去。
这一刻，她才恍然惊醒——刚才她差一点就亲手逼死了自己的女儿。
“救命啊！快来人啊！”她终于反应过来，撕心裂肺地呼喊着，“我……我闺女掉进河里了！”
王丽华跳进河里后，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她。
她呛了好几口水，意识渐渐模糊，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下沉。
叶建兵在冰冷的河水中奋力游动，终于抓住了正在下沉的王丽华。
他紧紧抱住她冰凉的身体，声音哽咽：“丽华！坚持住！我这就带你上去！”
王丽华在他怀里微微睁眼，泪水混着河水从脸颊滑落：“建兵......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