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沿着溪谷继续往下,那太容易被追踪了。“秃鹫”队长显然对这片丛林了如指掌,他带着我们拐进了一条极其隐蔽的岔路,在崎岖的山路上快速穿行。
队伍变成了九个人,桑卡、周倩和阿成被夹在中间,我和“秃鹫”小队的人分列前后左右,提供保护。
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喘息声和脚踩在枯叶上的沙沙声。
注射的药物效果还在,我的体力恢复了一些,但全身的伤口,尤其是左肩,依然在持续不断地抗议着,火辣辣地疼。
我的大脑却异常清醒。
刚才那场短暂而激烈的遭遇战,让我对“秃鹫”小队的实力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李婉儿能请动这样一支队伍,付出的代价绝对是天文数字。
这让我心中的怀疑,如同藤蔓一般,疯狂滋长。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她和李天豪是同伙,那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背叛。
如果她和李天豪是死敌,那阿成为什么要撒谎?一个濒死的人,用这种谎言来换取一线生机,可能性有多大?
或者,还有第三种可能。
李婉儿和李天豪之间,存在着一种既合作又对抗的复杂关系。他们为了某种共同的利益而联手,比如家族的产业。但同时,他们又因为某些原因而互相猜忌,甚至想要除掉对方。
这次的金新月之行,会不会就是他们姐弟俩的一次内部斗争?李天豪想借昆萨的手除掉我,而李婉儿,则想利用我,来破坏李天豪的计划,甚至反过来干掉李天豪?
这个推测,似乎能解释她所有矛盾的行为。
我只是他们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一颗……随时可以被牺牲,但又在某个关键节点上“很有用”的棋子。
这个想法让我感到一阵恶寒。
被人当枪使的感觉,非常不好。尤其是在我为妹妹复仇的这件事上,我绝不允许任何人插手,更不允许任何人利用。
等我出去,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如果李婉儿真的在骗我,利用我……
我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无论是谁,敢拿小雨的死来做文章,我都会让他付出血的代价。
“前面有山洞,可以暂时休息一下。”“秃鹫”队长的声音把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我们已经连续行军了近两个小时,所有人都已经疲惫不堪,尤其是周倩和阿成这两个普通人,几乎是靠着意志力在支撑。
山洞不大,但足够隐蔽,洞口被茂密的藤蔓遮挡着。一个“秃鹫”的队员先进去侦查了一遍,确认安全后,我们才依次进入。
“原地休整十五分钟。”队长下达了命令,“补充食物和水,检查装备。”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各自找地方坐下。
桑卡把阿成扔在角落,然后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个水壶和一根能量棒。
“谢了。”我接过来,大口地喝了几口水。
“刚才……谢谢你。”桑卡看着我,眼神很复杂,“如果不是你及时赶到,我们可能……”
“我们是盟友。”我打断了他,“不用说谢。”
桑-卡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坐在我旁边,擦拭着他的那把老式步枪。
周倩也走了过来,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急救包,里面有一些纱布和消毒药水。她走到我面前,蹲下身,指了指我身上那些被树枝划破的伤口。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自己来就行。”我说道。
她却摇了摇头,眼神很固执。她解开我被划破的作战服,用棉签蘸着消毒药水,小心翼翼地为我清洗着那些细小的伤口。她的动作很轻,很温柔,带着一种与这片血腥丛林格格不入的小心。
我没有再拒绝。我能感觉到,这个女孩正在用她自己的方式,来表达她的感激,以及……她那份报仇的决心。
角落里,阿成缩成一团,惊恐地看着我们,尤其是看着那些沉默地擦拭着十字弩的“秃鹫”队员,他的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
“秃鹫”队长走到我身边,也坐了下来。
“你的身体,还能撑多久?”他问道。
“死不了。”我回答。
“我需要一个准确的答案。”他的语气很严肃,“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将军’的人已经封锁了所有已知的出口。我们要想出去,只能走‘魔鬼岭’的腹地,从一条没人走过的秘密通道离开。”
“那条路,有多远?”
“直线距离超过三十公里。而且全是丛林,沼泽,瘴气,毒虫……对体能是极大的考验。”他看着我,“以你现在的状态,我怀疑你能不能撑到终点。”
我沉默了。他说的没错。我的身体已经透支到了极限,全靠一股意志在撑着。三十公里的魔鬼之路,我确实没有十足的把握。
“所以,我需要你做出选择。”队长继续说道,“是留在这里,等我们清除了外围的追兵再回来接你。还是……现在就跟我们走。”
他把选择权交给了我。
留在这里?不行。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里,我做不到。哪怕他们是李婉儿派来的。
“我跟你们走。”我毫不犹豫地回答。
队长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选。”他笑了笑,那是我们认识以来,他第一次笑,“像你这样的人,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他站起身,从背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金属盒子,递给我。
“这是什么?”我问道。
“高能营养剂,军用特供。一管,能顶三天不吃不喝。还有强效镇痛剂和兴奋剂。”他解释道,“这是雇主特意为你准备的。她说,你一定会用到。”
李婉儿……
我打开盒子,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几支注射器。
我拿起一支镇痛剂,没有丝毫犹豫,拔开针帽,直接扎进了自己的大腿。
冰凉的液体注入肌肉,几秒钟后,全身那股撕心裂-裂肺的疼痛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飘飘的麻木感。
我又拿起一支兴奋剂。
“这个东西有很强的副作用。”队长提醒道,“会严重透支你的生命力。一旦药效过去,你会比现在虚弱十倍。”
“我知道。”我点了点头。
但是现在,我别无选择。
我将针头对准了我的脖子。
然而,就在我准备注射的时候,山洞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
那声音不属于我们任何一方,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
“有情况!”
队长脸色一变,所有“秃鹫”队员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手中的十字弩对准了洞口。
我们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难道是“将军”的追兵摸过来了?不对,如果是他们,不可能只有一个人发出惨叫。
那会是谁?
寂静的山洞里,只剩下我们紧张的呼吸声。
几秒钟后,又一声惨叫传来,比刚才那声更加凄厉,更加绝望。
紧接着,是第三声,第四声……
惨叫声此起彼伏,从不同的方向传来,仿佛洞外正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屠杀。
没有枪声,没有爆炸声,只有人类在临死前,最原始,最恐惧的哀嚎。
这诡异的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我和“秃鹫”队长在内,都感到了一股发自内心的寒意。
洞外,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