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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看不见。
很久以前,抵达1086年的泰拉之前,说不定心就已经死了。
白发的德拉克身心便在注定燃尽的怒火中焚烧,此刻的她只是缓缓走向那个既定的终局。
回想起来,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我始终在迷惘中徘徊——为自己应有的样子迷惘,为找回凯尔希的方法迷惘,为自己存在的意义迷惘,为怎样能帮助整合运动大家抵达更好的未来迷惘。
当pRtS演算出的种种未来在眼前展开,那个最根本的问题便挥之不去:继续前行,真的能抵达美好的结局吗?
因此逐渐成为了在异世界里的迷途之人。
若有人问起,此刻的我究竟凭什么去拯救她?
问题的答案,没法出现在一无所有的我的世界里。
“——不可以……你们不可以去恨,不可以为了复仇而去战斗。”
在被漆黑支配的世界中,一声温暖的耳语轻轻响起。
刹那间,那剥夺了一切感官的虚无骤然退去。色彩重新涌入视野,刺痛四肢的冰冷逐渐消退,明亮的天光温柔地抚过肌肤。
“我们不可以为了复仇去战斗,大学生,塔露拉,我们已经一起选择了一条路,我不接受半途而废。更不能接受你们为了我半途而废。”
埃拉菲亚女孩颤抖着,拭去眼角的泪水。
她说,“不准,去恨谁。”
一字一顿。
“你说什么?你在说什么!”
塔露拉猛地挣脱了那个试图安抚她的怀抱。她几乎是立刻就听懂了友人话语中的深意,却也第一时间撤退着逃避着对着阿丽娜流露出混杂着心痛与暴怒的神情。
“就算我能做到……不,我根本做不到!可你呢?你怎么能要求我们承受这种……这种牺牲!”“这并非自我牺牲什么,这种大义离我太遥远了。”阿丽娜咬着牙摇了摇头,“是你告诉我的,塔露拉,你告诉我,我们面对的敌人并不是纠察队,不是这些这些敌人……我们要打碎的,是把他们逼成这样的乌萨斯,这样的大地。”
她几乎是从残破的身躯里挤出这些话,向着另外两人伸出手——那双手,刚刚失去了能握住的一切。
“大学生,你问过我,‘人类的憎恨是否会消失’,现在我很遗憾的告诉你……不会。”
“虽然只有三个人,但依靠你的指挥能力和学识,再让小塔牵头,很容易就能组建一支感染者佣兵小队吧。”
忽然间,她开始飞快地勾勒起脑海中的图景,语气平静得可怕:
“纠察队或许还处于戒严状态,但只要耐心等待,过上几天,对方就会想当然觉得我们被吓破胆……到那时再选好时机一口气进攻,一定能将他们一个不留全都杀光。”
“幸运的话,甚至能活捉主帅。我们可以用削尖的木桩贯穿他的四肢,将他立在田地中央。他会眼睁睁看着食腐鸟啄食自己的血肉,在无数寒夜交替中,充分品尝屈辱、不甘与恐惧。他的惨叫会吸引更多飞禽,等到春天来临,他的内脏将被归来的候鸟啄食一空,最终在极致痛苦中孤独地死去。”
那是过于残酷,不惜抛弃尊严以不讲理的命运对抗的未来。
听了阿丽娜的话,我的心脏跳得飞快,呼吸也跟着急促。果然,想来想去,还是这样做才能替爷爷奶奶和村子里的大家报仇。
只有这样做不可,非这样做不可。我真心这样认为。
可是,下一秒,这种情绪便被阿丽娜浇灭。
“大仇得报,到那天,我们一定会露出和过去一样的笑容……吗?”
“阿丽娜……”
万千感慨涌上心头。听到那声音、理解话语中的力量的瞬间,我确信这就是自己一直追寻的问题答案。
憎恨不会消失,但被憎恨支配的人必将万劫不复。
表情十分悲伤的阿丽娜拒绝了憎恨。
“因为——”
凝视不肯死心的塔露拉,阿丽娜浅浅一笑,用温柔慈爱的声音说——
“我想要尽己所能,去改变这片孕育了我们所有人的大地。”
“我希望有一天,它能免于贫穷、饥饿和疾病的折磨。”
“我希望到那天,无论是谁,无论是在哪里,都能笑着畅想未来。”
露出半是喜悦、半是哀伤的表情,阿丽娜一字一句地重复着过去我曾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