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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醒来时,泪水滑过眼角的沟壑坠向大地。
“我想,我大概是被女人骗了。”
关于我究竟在梦境里“死”了多少次——这种因重复太多次而早已无人在意的琐事——暂且按下不表。在龙门寻找缝隙找回塔露拉的日子,总还得继续。
但那一晚被诗怀雅强行唤醒的记忆碎片,依旧在脑海里翻腾,搅得人心烦意乱,甚至让我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了本不该有的疲态。
凯文显然立即察觉到了我的异常。他先是自作主张地给我那间昏暗的办公室进行了一次“人工采光升级”——天知道他从哪儿搞来那些亮得刺眼的源石灯;才不到半天功夫,他又买来了据说有助眠奇效的熏香,搞得房间里烟雾缭绕——不像办公室反倒像道观。
这里我必须义正辞严地谴责一下龙门那些摆地摊的商贩。他们逮住凯文这个脑子不太灵光的萨卡兹“肥羊”使劲薅羊毛的行为,必须被钉在道德的耻辱柱上。
几番折腾下来,我不得不用最浅显直白的语言,向这位忧心忡忡的助手,倾诉我那堪比索马里海沟般幽深、晦暗的梦境。
“我就知道,你一定有问题。昨天的财报显示,你在最高点之前抛出了龙门地产的股票,转而投入炎国康达实业。”凯文像个精明的秘书那样,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也从未存在过的眼镜,语气斩钉截铁,“计划财务部粗略估计,这一操作让我们至少少赚了三百万。”
“呵呵,就不能是我偶尔决策失误吗?”我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顺手从屁股底下那张号称要弄死一百只毛茸茸生物才能制成的“极品”坐垫上,漫不经心地撕下一缕毛,轻轻吹着玩。
平心而论,这张价值9999龙门币的软椅确实舒服得离谱,坐上去就像陷进了一大团粉色的里。
“不可能。”凯文斩钉截铁。
“喔?”
“你知道的,大学生,我作为您的左右手,最亲密的战友,这个世界上与你距离最近的人,绝对不会忽略关于你的任何事。”凯文言辞恳切,面具下的双眼像探照灯似的锁住我的脸:“我和计划财务组远程联线,反复核验了最近半年来您经手的数百支股票交易记录。我们一致确认,平常的您绝对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我沉默了,扭头看着窗外的榕树,树叶和枝干在台风中群魔乱舞。
该死的,有时间干什么不好。我是太阳吗你们一个个围着我转圈?
我只能举双手投降。
然后,我吐出了这句足以令我后悔一生的总结陈词。
“我想,我大概是被女人骗了。”
说完我就哆嗦了一下。
我的脑子里迅速转了一些东西。虽然早已记不清那久远约定的具体内容,但一个冰冷的事实如同基石般稳固:普瑞塞斯背叛了我。
并且,为了将她那偏执的意志贯彻到底,她做出了彻底践踏我们之间所有情谊的事——这是毋庸置疑的。
“我曾经以为,自己一直在和她一起做一件对的事。我们所付出的努力,牺牲的东西,一定能为许多人带来希望,拯救更多人。”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沉溺在这样的骗局中。”
我叹了口气。
我的眼中又浮现出那些洒满金色阳光的原野,漫山遍野的白色小花在微风中摇曳,如同铺向天际的绒毯。漂亮女人朝我伸手,驮兽温柔的舔舐我的手掌。记忆深处闪烁的星辰,与草地泥土的清新芬芳,仿佛在黑暗中交织成一曲遥远的歌谣。
“但梦终究是梦,沉溺在梦中的人不会有好结果。于是梦醒了,只剩下光天化日的现实。”
“我懂。”
我转过头,一片微凉,四目相接。
没等我反应过来,凯文已经热泪盈眶。
我看着他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忽然很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他说:“我知道那是怎样一种感觉。”
“被自己最亲密的人背叛,就像是失去了整个世界。”
“嗯。”我点头。
“可是大学生——”
我竖起耳朵。我很清楚一定会有这段。
“沉溺在已经逝去的恋情里,只会让您错过眼前新的缘分啊!”
我愣住了。
“就像是咱们后勤部的凯利,如果他不和第一位女友分手,就绝不可能结识第二任、第三任,以至于现在和武器库的萝丝好上,天天给我们多发配百分之十的弹药!”
我完全愣住了。
还有这等事?回去我就要向阿丽娜告状!
不对!什么牛头不对马嘴的。
可凯文还在喋喋不休,他居然开始细数起后勤部队长和食堂厨师长那些不知真假的陈年情史,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他是亲历的证婚人。
“……或者说,用你告诉我的,很多事不能仅仅看表面。虽然现在种种证据表明,头儿已经放弃了你,放弃了我们的事业。但我始终坚信,头儿一定是有苦衷的!”
“退一万步说!即便真如您所猜想,我们确实被塔露拉欺骗、利用——”
凯文顿了顿,用用拍板定案的语气说道:“以您的魅力,也一定能将她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