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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早就该明白的。”
鼻腔充斥着浓烈的硝烟味。
我们终于追寻着线索赶到现场,却只看见一个身影从高处颓然坠落,身体撞击地面发出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声响。
地上都是血。
腹部被贯穿,胸膛激烈地上下起伏。烧焦的五脏六腑无法再汲取氧气,诗怀雅已经不可能继续战斗。
“嘿,小老鼠,还有……书呆子,你们终于来啦……”
大概是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气息,诗怀雅挣扎着睁开双眼。
“可恶……卑鄙……”
林雨霞有好一阵子沉默俯视怀中生命力快速消减的好友,终于恍然大悟,一边咒骂一边惨笑:“我一早就该明白,你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让别人骗。”
被火焰灼烧过后的浑浊空气中,漫天飘洒的源石粉末,自发聚集在少女周身。
这场景我再熟悉不过。
一切都很清楚了。
原来少女确实是个戏剧大师,只不过她从头到尾出演的都是苦情角色。
“怎么……你居然……是、是感染者?”林雨霞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什么时候的事?”
“嘿……绑架案,你忘啦?”
诗怀雅有如自嘲地扭曲脸庞,伤口的疼痛使她剧烈咳嗽。血沫随空气中的源石粉尘横飞,不分彼此。
“什么呀……真是笨蛋,居然什么都不说。”林雨霞笑着流下眼泪,“这样我想要问你的事不就堆积成山了。”
“真是……有什么好问的……不是显而易见吗?我没办法去维多利亚,因为没有一所学院会录取感染者。”
诗怀雅吐出一口浊气。
“祖父去世,家族破产,我成为了感染者,真是糟糕透顶……那段时间我过得浑浑噩噩,像行尸走肉整天在下城区晃荡……我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这里,我每天都要见识很多之前从未设想过的肮脏龌龊手段。为了吃下对方的地盘,为了抢走别人的东西,为了一些根本不值得的蝇头小利……每一个人都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不惜一切代价达成目的。”
仰卧的她对着林雨霞,以痛苦的模样灿烂笑着,露出两颗染血的虎牙。
“但,鼠王先生找到了我。他告诉我‘无法逃避,就鼓起勇气面对’……是他帮我……以假身份完成学业,并定期接受治疗……我才能……咳!一直撑到现在。”
“这期间我听说了扑街龙的事,她以第一名的成绩加入近卫局,又因为受不了那些而离开……事实上,我也想为龙门、为鼠王先生做点什么,比如……让下城区只剩下一个帮派……从此不再有火并,不再有黑吃黑,不再有背叛。很可笑吧,要等多久?我不知道,我无所谓,只是拼命去做,反正我只是烂命一条……咳咳!”
“别说了笨蛋!”
林雨霞咒骂。
“别这么对一个快死的人说话。”诗怀雅只是咧嘴笑,“鼠王先生被杀后,新闻铺天盖地,我知道情况不对,但也只能……将错就错。”她艰难地转过头,朝我坏笑:“没想到吧,大学生……你琢磨的那招……本小姐早就想到啦……”
她傲然抬起下巴,眼神倔强看着高处——
那个被我们用计谋,以及诗怀雅的性命作为诱饵,终于引出来的幕后黑手。
“塔露拉。”
被叫到名字的少女没有反应,她没有分半点注意力给诗怀雅——一个快死的感染者。只是低头看着我,像是在欣赏我此刻的痛楚,暗金色的瞳孔带着森冷的笑意。
我没有抬头。我没能抬头。
说到底,我害怕迎上那样的目光。
我感觉自己的心脏不断下坠,身体被牢牢钉在地面,无法动弹。
此时少女站在浑浊的空气中,白色衬衫黑色连衣裙,像是特意过来参加葬礼。
我总觉得她这个造型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诗怀雅!”
林的惊呼唤醒了我,我快速抽出一管自己的血液,注射进诗怀雅体内。
“别担心,她还有救。”
我试图安慰几近崩溃的林雨霞,同时快速模拟计算我们三个人突围的可能性。
当然,趋近于零。
怎么想,如果现在的塔露拉铁了心要杀人,我们三个根本不够一盘菜。
“多活一会,算有救吗?”
塔露拉从黑暗中缓步走了出来,像一团幽然的鬼火。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像冰锥一样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我的瞳孔忽然放大了。
是的,我见过她这个样子。在那些纠缠不休的噩梦里,见过无数次。愤怒的红龙挥舞着仇恨凝聚的长剑,期盼用复仇的火焰将一切灼烧殆尽。
那个身影,与此刻高处的塔露拉,缓缓重合。
“你是谁?”我低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