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渍在指尖凝结成暗红的痂，林峰死死盯着赵磊手里的铁链。链环碰撞的脆响里，混杂着若有似无的心跳声，与地面眼睛形焦痕的收缩频率完美同步。阳光突然被乌云遮蔽，石室陷入诡异的昏暗，焦痕里的瞳孔泛起银光，映出赵磊背后 —— 那里站着个半透明的人影，穿着和镜中人一样的白袍。
“你什么时候……” 林峰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掌心的镜片在颤抖。他终于明白，刚才刺穿 “赵磊” 的瞬间，为何没感觉到刺穿肉体的阻力。
“从你把玉佩掷向缝隙开始。” 赵磊的脸开始分层，表层皮肤像融化的蜡一样剥落，露出底下那张与林峰一模一样的脸，“你以为炸毁权杖就能结束？太天真了。”
白袍人影缓缓走向前，与 “赵磊” 的身体重叠。焦痕里的银光突然暴涨，将两人笼罩其中。林峰感觉左手腕传来灼烧般的疼痛，低头一看，那只消失的银镯竟重新出现，缺角处渗出的黑血在地面汇成镜子符号，与焦痕组成完整的阵图。
“血契完成了。” 镜中人笑着抬起铁链，链环突然绷直，如毒蛇般缠上林峰的脖颈，“现在，你就是新的镜像容器。”
窒息感涌来的瞬间，林峰猛地将掌心的镜片刺向自己的大腿 —— 剧痛让他找回清明，借着身体前倾的惯性，他用尽全力撞向 “赵磊”。两人同时摔倒在焦痕上，银镯碰撞的刹那，焦痕里的瞳孔骤然收缩，射出无数道银线，将两人的影子钉在地面。
“你逃不掉的！” 镜中人的脸在银线中扭曲，铁链越收越紧，“赵磊的魂魄已经成了我的祭品，你的身体很快就会被我完全占据！”
林峰的视线开始模糊，却在余光中瞥见墙角的晶体粉末。他想起祖父日记里的记载：镜灵惧怕宿主的心头血。他狠狠咬破舌尖，将带血的唾沫啐向镜中人的脸。
“滋啦 ——”
镜中人发出凄厉的惨叫，半边脸在血沫中消融。林峰趁机挣脱铁链，抓起地上的晶体粉末撒向焦痕。粉末接触到银线的瞬间，燃起幽蓝色的火焰，将镜中人的影子烧得滋滋作响。
“赵磊！醒醒！” 林峰踹向 “赵磊” 的胸口，那里的皮肤像水波般荡漾，隐约能看到赵磊的脸在里面挣扎，“想想我们一起通宵打游戏的日子！想想你暗恋的系花！”
“赵磊” 的身体剧烈抽搐，铁链在地上疯狂扭动。镜中人的声音里混入了赵磊的哭腔：“阿峰…… 对不起…… 我控制不住……” 他的手突然掐住自己的脖子，“快…… 杀了我……”
林峰的心脏像被重锤砸中。他看着 “赵磊” 眼底闪过的清明，又看向焦痕里不断扩大的瞳孔 —— 那里正渗出更多银线，织成张密不透风的网。
“没时间了！” 林峰拽起 “赵磊” 冲向石门，“控制室里有解除契约的装置！”
石门后的通道比想象中更长，两侧的墙壁上镶嵌着无数面铜镜，每个镜面都映出不同的时空：有的是祖父年轻时与黑衣人搏斗的画面，有的是陈雪在图书馆画符号的场景，还有的是婴儿时期的林峰被银镯划伤的瞬间。
“这些都是镜像记忆。” 镜中人的声音从 “赵磊” 体内传来，带着不甘的嘶吼，“每面镜子都藏着段被篡改的过去，你以为看到的真相，不过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
最深处的铜镜突然亮起，映出间摆满仪器的密室。个穿着白大褂的老者正在调试机器，机器中央的平台上躺着个少年，胸口插着根连接着镜像之心的管子 —— 那少年的脸，与林峰有八分相似。
“那是……” 林峰的血液几乎凝固。
“你的克隆体。” 镜中人冷笑，“林家每年都会培养个新容器，你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子？不过是恰好活下来的那个。”
铜镜里的画面突然切换，白大褂老者转过身，露出与林伯一模一样的脸。他手里拿着份文件，上面写着 “镜像移植计划”，签名处是黑衣人首领的名字。
“他们早就计划好了。” 镜中人的声音里带着疯狂，“用你的身体复活先祖，用克隆体延续血脉，整个林家都是这场祭祀的祭品！”
通道两侧的铜镜突然炸裂，无数碎片在空中重组，形成道银色的墙壁，挡住了退路。镜中人的手化作利爪，刺向林峰的心脏：“现在，让我们合二为一吧！”
千钧一发之际，焦痕里的银线突然反向收缩，将镜中人的手臂缠住。林峰低头，看见赵磊的脸从 “赵磊” 体内浮现，正咬着牙对抗镜中人的意识。
“快走！” 赵磊的声音断断续续，“我撑不了多久…… 控制室的密码是…… 陈雪的生日……”
林峰眼眶一热，抓起地上的半截铁链砸向最深处的铜镜。铜镜应声而碎，露出后面的金属门，门楣上的显示屏正闪烁着 “输入密码” 的字样。
“不 ——！” 镜中人发出绝望的咆哮，身体在银线中剧烈膨胀，“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他的身体突然炸开，无数银色光带喷涌而出，将整个通道淹没。林峰被气浪掀飞，撞在金属门上，意识在剧痛中渐渐模糊。弥留之际，他仿佛看到赵磊的魂魄从光带中升起，对着他的方向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然后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对不起……” 林峰喃喃自语，泪水混着血水流下。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显示屏的提示音惊醒。金属门的显示屏上还在闪烁着 “输入密码”，而他的掌心不知何时多了块玉佩碎片 —— 正是权杖顶端的那一块。
三块碎片终于集齐了。
林峰颤抖着输入陈雪的生日，金属门发出 “嘀” 的轻响，缓缓向两侧滑开。
门后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间圆形的控制室，中央矗立着个巨大的镜阵，由九九八十一块镜片组成，每块镜片里都映出张痛苦挣扎的脸 —— 全是林氏家族的人。而在镜阵中央的高台上，停放着具水晶棺，棺中躺着的，正是他从未见过的祖父。
祖父的胸口插着根银色管子，连接着镜阵边缘的机器，管子里流淌着银白色的液体，与镜像之心里的光带一模一样。
“阿峰……”
个虚弱的声音从水晶棺里传来。祖父缓缓睁开眼，瞳孔里映出镜阵的影子，“你终于…… 来了。”
林峰冲过去想拔掉管子，却被层无形的屏障挡住。他看着祖父苍白的脸，突然明白赵磊为何说控制室里有摧毁镜阵的装置 —— 那装置，就是祖父本人。
“别白费力气了。” 祖父苦笑，“我的心脏已经和镜像之心同步了，毁掉它，我也会死。” 他的目光落在林峰掌心的玉佩上，“三块碎片集齐，你可以选择启动自毁程序，或者…… 成为新的镜主。”
镜阵突然亮起，无数张人脸同时转向林峰，发出凄厉的哀求：“救我们出去……”
祖父的声音变得沉重：“百年前，先祖为了长生创立镜阵，却被镜灵反噬，困在镜子里。我这些年假意配合黑衣人，就是为了找到彻底摧毁它的机会。” 他的呼吸开始急促，“陈雪的祖辈是唯一能与镜灵沟通的家族，她的‘坠楼’是假的，其实是被我藏起来了……”
“她在哪？” 林峰的心脏骤然收紧。
祖父指向镜阵最底层的镜片：“她在那里净化镜灵的怨念，一旦自毁程序启动，她也会……”
话没说完，镜阵突然剧烈震颤。最底层的镜片泛起红光，陈雪的身影在里面痛苦挣扎，她的胸口出现道贯穿伤，与祖父胸口的管子位置完全一致。
“黑衣人提前启动了备用方案！” 祖父的脸色变得惨白，“他们想强行剥离镜灵，让先祖直接附身在陈雪身上！”
林峰看向水晶棺旁的控制台，上面有个红色的按钮，标注着 “自毁程序”。而按钮下方的屏幕上，正显示着倒计时 —— 还有三分钟。
“快选！” 祖父的声音带着最后的恳求，“要么牺牲她保全所有人，要么……”
林峰的目光在水晶棺和镜片间徘徊。他想起陈雪穿过镜面的手，想起赵磊最后的笑容，想起祖父日记里那句被血浸透的话：“所谓救赎，不过是选择背负哪种罪孽。”
他突然抓起三块玉佩，狠狠砸向控制台的屏幕。屏幕炸裂的瞬间，镜阵的光芒突然熄灭，倒计时停止了。
“你干什么？” 祖父惊愕地看着他。
林峰的手在颤抖，他指着水晶棺底部的符号 —— 那是个与陈雪项链相同的图案。“祖父，你骗了我。” 他的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镜像反转不仅能反噬施术者，还能…… 转移契约。”
祖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林峰猛地咬破手腕，将血滴在镜阵中央的凹槽里。血液顺着凹槽流动，与所有镜片上的符号相连，形成个巨大的阵图 —— 正是祖父日记里记载的 “献祭阵”，只是阵眼处刻着的，是林峰自己的名字。
“阿峰！不要！” 祖父发出绝望的咆哮。
林峰看着镜阵最底层的镜片，陈雪的身影渐渐平静下来，胸口的伤口在红光中缓缓愈合。他笑了，笑容里带着解脱：“赵磊说过，我欠他一条命。”
镜阵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无数银色光带从镜片里涌出，顺着血液流向林峰的身体。他感觉意识正在被剥离，却在最后一刻看到了真相 ——
祖父与黑衣人首领的密谈，陈雪主动进入镜阵的决心，赵磊藏在晶体粉末里的留言…… 所有被篡改的记忆在眼前闪回，最终定格在图书馆的落地镜前，少年的自己正对着镜子微笑，镜中的人影比他先一步抬起手。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是镜中人，而真正的林峰，早在那个雨夜就被镜子吞噬了。
“这才是…… 最后的反转啊。”
林峰的身体在光带中渐渐透明，他对着镜阵里的陈雪做出个口型，这次是 “再见”。
就在意识彻底消散的前一秒，他听到祖父发出声凄厉的惨叫，水晶棺的盖子突然炸开，里面躺着的，是具早已腐烂的尸体，胸口插着的不是管子，而是把刻着镜子符号的匕首。
而在控制室的角落里，个黑衣人正举着枪，枪口冒着青烟。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落地镜里那个惊慌失措的少年 —— 真正的林峰，正隔着百年的时光，凝视着即将消失的自己。
然后，一切归于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林峰感觉到有人在拍打他的脸颊。
“醒醒，同学，闭馆了。”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图书馆的地板上，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暖洋洋的。个管理员模样的大叔正弯腰看着他，手里拿着本翻开的书 —— 是祖父的日记。
“做噩梦了？” 大叔笑着递过日记，“这本书掉在你旁边，是你的吗？”
林峰接过日记，发现里面的纸页崭新如初，没有任何血迹。他摸向胸口，玉佩和银镯都不在了。手腕上的伤口消失了，指甲缝里的血渍也不见了。
“我……”
“快走吧，再不醒保安要锁门了。” 大叔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向阅览室。
林峰站起身，茫然地环顾四周。镜像展览区的镜子完好无损，赵磊正趴在阅览桌上打盹，嘴角还流着口水。
一切都像没发生过。
他走到落地镜前，看着里面的自己 —— 穿着干净的 t 恤，头发有些凌乱，眼神里带着刚睡醒的迷茫。
镜中的人影，与他的动作完全同步。
林峰松了口气，转身想叫醒赵磊，却在眼角的余光中瞥见 —— 镜中的自己，还站在原地，对着他露出了个诡异的笑容。
而镜中人的手里，正把玩着根铁链，链环上的镜子符号，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
图书馆的闭馆铃声，突然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