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军临时基地“摇篮”隐藏在某个气态巨行星的辐射带深处，其外部伪装成一片普通的星际尘埃云。当灵弦舟和幽影之踵先后滑入对接舱时，迎接他们的不是凯旋的号角，而是一场忙中有序的战术风暴。
“能量读数偏差值超过安全阈值了，第七区冷却系统需要紧急维护！”一个工程师抱着数据板从通道跑过，差点撞上刚下船的李溯。
塞拉菲娜的声音从中央指挥厅传来，通过扩音器在走廊里回荡：“我不管你们用爱发电还是用诗歌降温，二十分钟内我要看到系统稳定——除非你们想体验在离子风暴里开茶话会！”
艾小弦眨了眨眼：“……气氛好热烈。”
“情报到手后的标准流程。”李溯带着她走向指挥厅，“每个人都想把数据立刻转化成武器或防御——尤其是当我们捅了议会马蜂窝之后。”
果然，指挥厅里挤满了人。塞拉菲娜站在中央全息台前，双手在空中快速划动，调取着诺亚刚刚上传的数据流。墨瑟和薇尔娜在侧翼的通讯台，正与某个模糊的全息影像进行加密对话——从影像轮廓看，对方有着非人类的植物状肢体结构，应该就是“双月森林”的代表。
塔尔一进来就被人群中的某个机械师拉住了：“队长！你上次要的那种反诗歌防火墙，我们做出了原型！测试时不小心让清洁机器人开始用五步抑扬格抱怨灰尘太多，但至少它没写十四行诗——”
“留着以后用。”塔尔拍拍对方肩膀，目光却看向全息台上展开的折叠桥结构图，“哇哦，这玩意儿真不小。”
李溯走到塞拉菲娜身边：“情况如何？”
“糟糕，但有趣。”塞拉菲娜头也不回，手指一划，调出能量流向分析图，“看这里——议会从至少十二个星区收割无序熵，通过虚空回廊的节点网络汇入这个主折叠桥。输出坐标我们还没完全破译，但指向一个我们从未测绘过的超空间深层区域。”
她顿了顿，又调出另一组数据：“更关键的是这个‘重构日’的时间戳片段。诺亚从加密日志里挖出来一点残渣——时间在标准历的九十到一百二十天后，浮动窗口很大，但足够紧迫。”
“三个月。”李溯皱眉，“他们在为某个大事件做最后准备。”
“而且是不惜代价的那种。”墨瑟结束了通话，走过来加入讨论，“双月森林那边证实了类似情报——议会最近在多个边疆星区加速‘净化’，但反常的是，他们不再彻底抹除文明痕迹，而是……收集。文化数据库、生物基因样本、甚至艺术创作。像在囤积素材。”
薇尔娜补充道：“我联系的地下信息网也传来消息，议会在秘密搜购某些稀有维度稳定晶体，数量惊人。黑市价格已经涨了八倍。”
艾小弦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挂在颈间的沉默碎片。结晶微微发热，似乎在共鸣着什么。她突然开口：“那个折叠桥的核心……那颗紫色晶体。它在哭泣。”
所有人都看向她。
“不是比喻。”她抬起眼睛，目光里有某种穿透性的清澈，“我能感觉到。所有被碾碎成无序熵的生命、文明、记忆……它们的最后回响被困在那里。议会不是简单地销毁它们，是在榨取某种东西。某种比能量更本质的……‘存在证明’。”
指挥厅安静了几秒。
塞拉菲娜率先打破沉默：“这呼应了我们之前的猜测。议会要重构法则，需要的可能不仅仅是能量，还需要‘素材’——不同文明的存在本质，作为重构的原料。”
“用众生的尸骸搭建新世界的基础。”塔尔冷声道，“真符合他们的美学。”
就在这时，诺亚的全息影像在台边凝聚，表情罕见地严肃：“还有另一个发现。在分析折叠桥数据时，我捕捉到一个极其微弱的、加密层级远高于其他数据的信号流。它没有通过主桥传输，而是通过一个隐蔽的量子纠缠通道直接发送。”
“内容？”
“无法完全破译，但我解析出了几个关键词。”诺亚调出一段波形图，上面标记着闪烁的光点，“‘母亲’、‘复苏进度’、‘闸门稳定性’、以及……‘备用方案’。”
李溯呼吸一滞。“母亲”——他们一直在等待苏醒的新神，议会意图囚禁或控制的核心存在。
“信号指向哪里？”他问。
诺亚放大星图，一个坐标点开始闪烁。“不在折叠桥的目标区域。而是这里——‘寂静墓园’，一个被标记为‘古战场遗址，高维度污染区’的废弃星域。议会通常避免进入这类地方。”
墨瑟若有所思：“他们在监视‘母亲’的恢复情况，同时……准备备用方案？如果‘母亲’无法按计划控制，他们打算怎么做？”
“或许不是控制。”艾小弦轻声说。碎片在她手中发出更明亮的脉动，像心跳。“‘母亲’是‘最初观测者’分离出的、代表可能性与新生的那一半。如果议会无法利用她来安全打开‘闸门’，他们可能会……”
她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明白了。
——毁灭她。或者用某种更可怕的方式替代她。
指挥厅的气氛凝重起来。窗外，基地的防御护盾泛起涟漪，那是气态行星永恒的离子风暴在冲刷屏障。光与影在每个人脸上跳动。
“所以我们需要做三件事。”李溯打破沉默，声音稳定而清晰，“第一，塞拉菲娜，你们团队继续分析数据，尝试定位折叠桥的最终目的地，并找出干扰或破坏它的方法。第二，墨瑟、薇尔娜，加紧联络所有潜在盟友，我们需要更多力量——资源、舰队、情报，什么都好。第三……”
他看向艾小弦和塔尔：“我们得去一趟寂静墓园。”
塔尔挑眉：“听起来又是个适合度假的好地方。”
“诺亚，你能从那个信号流里推导出更精确的位置吗？”
“已经完成。”诺亚调出墓园星域的详细扫描图，“信号源位于一个代号‘凋零王座’的巨型残骸结构内部。那是某个上古战争遗留下来的星舰坟墓，维度稳定性极差，常有时空乱流。建议小队规模控制在三到四人，使用高机动性船只。”
“算我一个。”塞拉菲娜突然举手，“如果那里有议会的前沿监视站，可能会有我们急需的技术样本或加密协议。而且——”她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我改造了灵弦舟的扫描阵列，现在它能用十四行诗的韵律模式解析加密信号。测试时它把一份作战计划读成了爱情诗，但至少押韵。”
李溯忍不住笑了：“批准。我、小弦、塔尔、塞拉菲娜，四人小队。诺亚作为远程支援和基地协调。”
“那我呢？”薇尔娜问。
“你留在这里，协助墨瑟处理联盟事务。”李溯说，“另外，通知所有革命军单位，进入三级戒备。我们侦察了议会的要害，他们不会坐视不理。随时可能遭遇反击。”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人群开始分头行动，指挥厅的嘈杂重新升腾，但这次带着明确的焦灼与决心。
艾小弦落在最后，手指仍按在碎片上。结晶的脉动似乎在呼应着什么遥远的东西——像来自星海深处的、微弱但坚定的心跳。
李溯走到她身边：“你还好吗？”
“嗯。”她抬起头，眼中有复杂的光，“只是觉得……‘母亲’一直在等。等有人听见她的声音，等有人选择站在可能性这一边。”
她顿了顿，轻声说：“我们要快一点。她在孤独中等待太久了。”
窗外，离子风暴的光带如极光般铺展，在黑暗的宇宙幕布上绘出短暂而绚烂的痕迹。而在更深的虚空中，折叠桥的紫黑色光芒持续脉动，寂静墓园的残骸在时空中缓缓漂移，等待访客。
灵弦舟的引擎开始预热，发出低沉如弦音的低鸣。
新的一天开始了。而时间，正在加速流向某个决定性的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