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明一看有戏,赶紧添油加醋:“他刘二贵凭啥啊?盖大棚是咱村里统一规划、县里大力支持的好事,是给大伙儿谋福利的!
他一个毛头小子,仗着现在管点事,就能假传圣旨,说不让报就不让报了
这不是搞一言堂嘛!村里工作,能让他一个人说了算?他眼里还有没有您这个支书?还有没有咱村两委?”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快喷出来了,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冤屈:“您是支书,您最公道!
您说,都是一家子,我好歹是他亲二叔,就算早先有点误会,可我现在是真心实意想跟着干啊!
他这样推三阻四的,不是寒了自家人的心吗?
这不是给咱村里的大好形势添堵吗?
我看他啊,就是翅膀硬了,目中无人,连我这个长辈都不放在眼里了!”
他这一通夹枪带棒、指桑骂槐的“控诉”,嗓门不小。
那边拨算盘的噼啪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刘文革慢悠悠地抬起头,那张精瘦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看向刘光明。
“哟呵!”刘文革的声音不高,却像根针,又尖又利,穿透了刘光明的“委屈”,“我说光明老弟,你这大冷天的,跑大队部来唱的是哪一出《窦娥冤》啊?听着咋这么新鲜呢?”
刘光明被这突如其来的嘲讽噎了一下,脸色有点僵,但还是强撑着:“文革哥,我这说的都是实情!二贵他……”
“得得得!”
刘文革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他,那眼神里的鄙夷都快溢出来了,“实情?啥实情?是你当初在村口槐树底下,唾沫横飞地说‘种那劳什子蒜黄,能顶个屁用?还不如出去打零工实在!’的实情?
还是你逢人便讲‘刘二贵那小子瞎折腾,净拿大伙儿的血汗钱往水里扔’的实情?”
刘文革每问一句,刘光明的脸色就白一分。
他张了张嘴,想辩解,刘文革根本不给他机会,语速快得像连珠炮,还带着浓浓的讽刺腔调:
“哦,现在风向变了,金源公司那五百万的‘大风’一吹过来,你这‘舵’转得倒是比谁都快啊!
眼珠子立马就热得跟炭火盆似的了?
当初村里干部,还有二贵他们,上门给你们这群人做工作,嘴皮子都磨破了,你们咋说的?
‘没空’!‘不看好’!‘怕赔本’!
要么就干脆躲屋里不开门,要么就嗯嗯啊啊地应付过去,背后该说怪话一句不少!
那会儿你咋不想着‘为村里出力’?咋不想着‘响应号召’?”
刘文革说着,还夸张地学着刘光明当初可能有的腔调和动作,把刘光明臊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还怪人家二贵?”
刘文革嗤笑一声,把铅笔往桌上一拍,
“人家二贵带着第一批人,顶着多少风言风语,没黑没白地干的时候,你搁哪儿凉快呢?
哦,现在看见人家大棚里嫩油油的蒜黄卖出钱了,看见金源的大钱袋子要往这儿倒了,你颠颠儿跑来要‘出力’了?
要‘摘桃子’了?你脸皮是拿村口老榆树皮做的吧?咋这么厚实呢?”
刘文革的话像蘸了辣椒水的鞭子,抽得刘光明浑身刺挠,坐立不安。
他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辩解:“那……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人……人还不能有个认识过程?我现在是真想通了!”
“想通个屁!”刘文革毫不留情地戳穿他,“我看你是钱眼儿通了!算计得比谁都精!怕担风险的时候躲得远远的,闻到肉味儿了跑得比狗还快!
还拿‘长辈’‘一家人’说事儿?
当初你背后编排二贵,说人家‘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时候,咋不想想你是长辈?
咋不想想是一家子?现在倒打一耙说人家目中无人?我看你是属陀螺的,不抽你,你不转悠!”
刘文革的话又狠又毒,句句戳在刘光明的痛处和虚伪处,把他那点小心思扒得精光。
刘光明被怼得哑口无言,只剩下呼哧呼哧喘粗气的份儿,额头上都冒出了细汗。
刘光礼一直沉默地听着,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当然清楚刘光明的为人,也明白刘二贵的顾虑。
村里工作千头万绪,最怕的就是这种搅屎棍子。
刘文革的话虽然难听,但理不糙。
“行了,文革,少说两句。”
刘光礼终于开口,制止了刘文革更激烈的言辞。
他看向面红耳赤、狼狈不堪的刘光明,心里叹了口气。
“光明啊,”
刘光礼开口说道,“二贵说的,也有他的道理。第一批大棚刚起步,人手、技术、销路,方方面面压力都很大,确实要优先保障好。
现在仓促加人盖新棚,整个地块就要重新划分。这不是针对你个人。”
刘光明一听这话,心凉了半截,还想争辩:“支书,我……”
刘光礼摆摆手,打断他:“不过,你既然有这个心,想跟着干,村里也不会一棒子打死。
这样吧,你先回家去,等等消息。
我让各小队再摸摸底,看看还有没有像你一样,现在想通了、想报名盖第二批大棚的。
要是人多,能凑上几户,村里统一规划一下,该培训培训,该安排安排,尽量给你们解决。
要是实在凑不够,或者时机不成熟,那也只能等下一批了。你看这样行不行?”
刘光礼的话,既给了刘光明一个台阶下,也把球巧妙地踢了回去。
等消息?等多久?凑够多少人?
都是未知数。
这其实就是一种委婉的拒绝,但面子上又让刘光明抓不住把柄。
刘光明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这事十有八九是黄了。
支书这话听着好听,实际上就是“没门儿”。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羞愤涌上来,让他手脚冰凉。
他看看面无表情的刘光礼,再看看旁边一脸鄙夷、嘴角挂着冷笑的刘文革,只觉得这大队部的空气都变得针扎一样难受。
“行……行吧。”刘光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脸上那点强装的笑容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灰败和怨毒。
他僵硬地点点头,“那……那我等信儿,支书,您……您多费心。”
说完,他再也没脸待下去,几乎是落荒而逃,转身就往外走。
今天这事算是。屎壳郎碰见拉稀的——白忙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