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为啥?!”刘中强最心急,第一个喊出来,眼巴巴看着那几麻袋宝贝种子,恨不得立刻撒进地里。
刘二贵蹲下身,解开一个麻袋口,抓出一把沉甸甸、瓣大饱满的蒜头,在手里掂了掂。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蒜种,得先‘醒’过来。看着干实,里头芽头还没睡醒呢。直接种下去,芽发得慢不说,还不齐整,稀稀拉拉的,产量能高?”
他捏开一个蒜瓣,指着根部那小小的、有点发硬的芽点,“看见没?得把它泡软了,催出芽来,种下去才有力气往上拱!”
“泡?咋泡?拿凉水?”刘文彬凑近了看。
“凉水可不行!”刘二贵摇头,“得温水,还不能太烫,跟咱人洗澡差不多,二十五度上下,摸着温乎不烫手就成。
太热了,把芽烫死;太凉了,不起作用。泡足二十四个钟头,让它喝饱水,芽头冒点小白尖儿,那才叫醒透了!”
牛翠花一听就皱眉头:“二十四小时?那得烧多少水?柴火煤油不花钱啊?现在啥都贵!”
物价飞涨的阴影还笼罩着她。
“二嫂,该花的省不得!”刘二贵知道这事马虎不得。
“这钱,比种子涨的价划算!泡好了,出芽快又齐,一茬顶两茬!省这点柴火,耽误了收成,那才叫亏大发了。”
他站起身,拍拍手上的土灰,“都听着,强子、胜利、文彬、二嫂、四大爷,一人扛一麻袋回去,自家找大盆、大缸,实在不行大水桶也行,洗干净了,不能有油星子!
温水,二十五度!记住了,二十五度!家里有温度计的拿出来使,没有的,就靠手试,摸着温乎,跟小孩喝的奶差不多温度就成。”
刘胜利挠头:“这温度……咋保得住二十四个钟头?泡一会儿不就凉了?”
“问得好!”刘二贵看了他一眼,
“就得想办法保温!找个厚实的大盆或者缸,底下垫稻草,周围裹棉被、旧毯子,捂严实了。隔几个钟头,水凉了,就兑点热水进去,搅和匀了,再试温度。千万不能直接倒开水进去,那真成杀鸡取卵了!得慢慢兑,小心伺候着。”
刘建仁咂摸咂摸嘴:“二贵,这比伺候月子还精细啊!”
“四大爷,这可比月子金贵!”
刘二贵笑了,“这一泡,可泡着咱来年的好日子呢!都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谁那袋种子泡坏了,过年可没他分红!”
这话一出,众人神色都严肃起来。
刘中强第一个扑向麻袋:“俺知道了!俺用俺娘洗澡的大木盆!保证伺候得妥妥帖帖!”
“用盆前刷干净!别带着胰子味!”刘二贵赶紧叮嘱。
“放心吧!”刘中强扛起一袋蒜种,风风火火就往外走。
其他人也纷纷动手,各自扛起一袋。
牛翠花力气小,刘胜利赶紧搭了把手:“二嫂,我帮你送回去。”
“哎,谢谢胜利!”牛翠花应着,心里盘算着家里哪个盆最大,旧棉被好像还有一条。
等人都扛着种子走了,刘二贵却没闲着。
他抄起铁锹,吆喝上刘文彬:“文彬,走,去棚里!种子醒了,咱这‘炕’也得烧起来!”
两人来到大棚。寒风顺着棚膜的缝隙往里钻,里面比外面暖和点,但离刘二贵要求的“十来度”还差得远。
刘二贵指着事先沿着棚内保温墙内侧挖好的、浅浅的过火道:“看见没?这就是咱的‘地龙’!跟家里烧炕一个理儿。
文彬,去把咱预备的煤块、柴火搬些过来,再找些碎砖头、瓦片啥的,把这两头垒出灶口和烟囱口,得能烧火,还得能跑烟,别把棚子点了!”
刘文彬立刻行动。刘二贵则仔细检查着过火道是否通畅,又用铁锹把沟底拍得更平整些。
很快,刘文彬拖着一筐煤块和柴火回来了,还抱着一摞破瓦片。
两人合力,在过火道靠近棚门的一头,用砖头和瓦片垒了个简易的灶坑,另一头则垒了个出烟口,烟囱口稍微高出地面一点,用破瓦片盖着,留了缝隙排烟。
“烧起来试试!”刘二贵搓了搓冻得有些发僵的手,往灶坑里塞了些引火的麦秸,又架上细柴。
火苗很快蹿起来,他小心地添了几块小煤块。
浓烟顺着过火道弥漫开,从另一头的烟囱口袅袅升起。刘二贵赶紧跑过去看排烟情况,又调整了下瓦片的角度,让烟能顺畅排出棚外。
“文彬,你盯着火,火别太大,温乎着就行。我去看看温度计挂哪儿合适。”
刘二贵交代着,在棚里几个关键位置——中间、靠保温墙、靠门口——分别挂上了几个简陋的玻璃温度计。
这些都是他早前特意去县里淘换来的。
火烧了约莫半个时辰,刘二贵伸手摸了摸过火道上面的土,已经有了点温热的感觉。
他凑近温度计看,水银柱正缓慢地向上爬升,虽然离目标温度还远,但棚里的寒气确实被驱散了不少。
“成了!就这么烧着,晚上更不能停!”刘二贵脸上露出笑容,“文彬,这头几天你辛苦点,多照看,掌握好火候。等大家种子泡好了,咱就栽下去!”
与此同时,几户人家都在热火朝天地伺候着各自的“金疙瘩”。
刘中强家堂屋地上,那个刷了又刷的大木盆里,温热的清水浸泡着饱满的蒜头。
他娘一边烧水,一边嘀咕:“这得费多少柴火……”刘中强充耳不闻,全神贯注地盯着盆,隔一会儿就伸手试试水温,兑点热水,搅和均匀,再用家里唯一一条厚棉被把盆严严实实地裹起来,只留个缝透气。
刘全江蹲在旁边抽烟,看着儿子那副紧张样,想笑又不敢笑。
“以后你伺候你爹有这么细心就好了。。。”
“放心,爹,到时我肯定比这个细心,嘿嘿”
刘胜利则把自己关在厢房里,用一个大水缸泡着蒜种。
他娘在旁边帮忙递热水,他则拿着根家里量体温用的水银温度计,小心翼翼地插在水里,盯着那细小的刻度。“二贵说了,二十五度!高了低了都不行!”
他嘴里念念有词,兑水的动作轻柔得像在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