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斯塔尼亚帝国，帝都，莱温斯办公室］
在这个，军宣处的富勒主任来到了莱温斯所在的办公楼，他走在走廊上，心中忐忑不安。
环视一圈后，他终于发现了个熟人：“呦，瑞钦老弟！”
“富勒先生！”瑞钦受宠若惊地说，“您怎么破天荒地来这儿了？”
“哎，帝国的军宣处想要拍摄一部关于讲解帝国军战术的胜利纪录片。”富勒解释道，“说要让赫斯特元帅生前的助手莱温斯担任战术讲解员。”
“胜利纪录片？”瑞钦瞥了一眼动乱的街道，直言道，“就算除去影片无聊的因素，恐怕现在上映的话没几个人会有心情看。”
“可不是嘛，所以才要另辟蹊径。”富勒说，“罗德将军还特意吩咐了要把片子拍的有趣一点，幽默一点，至少演出效果绝对不能像上次那样。”
“上次是什么情况？”
“刚放送五分钟观众就全睡着了。”富勒继续说，“所以我们就在想，怎么才能把片子拍得有意思点。将军给我们准备了一些他自己编的笑话段子，说我们可以在拍摄的时候把这些编入剧本……”
瑞钦脸色一变：“千万别，别把罗德将军编的那些段子加进去！”
“啊，为什么？”
“这样说吧，他编的那些笑话只适合在炎热的时节听，但现在是冬季。”
“可是据将军所说，不笑的可能只是没听懂笑话，许多没笑的人听完他的笑点解析后都会笑的。”
“……那是因为他的笑点解析本身就是最大的笑话！”瑞钦向前一步，帮忙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莱温斯长官刚从共和国占领区回来，而且最近情绪有点低落，无论如何，你最好不要抱太多希望。”
富勒深吸了一口气，走进门去：“您好，莱温斯将军。”
“有什么事吗？”低头看报纸的莱温斯抬起头。
“罗德将军想邀请您作为帝国胜利纪录片的战术讲解员。”
“听起来不错。”莱温斯说，“有什么要求没有？”
“有，罗德将军说，讲解员要有能够活跃气氛的幽默感。”富勒说，“为此他还编了几个笑话段子以供参考。”
“确实是仅供参考。”一旁的瑞钦插话道，“而且完全不建议采用！”
“将军编的笑话？我倒想听听。”莱温斯来了兴趣。
“好，咳咳。”富勒抽出一本薄薄的黑皮笔记本并念道，“一位结巴的劫匪走进了枪店，他说：‘抢……抢……’于是店主微笑着回答：‘那么您是要什么枪呢？’”
一阵极其尴尬的沉默过后，莱温斯小声问道：“……没了？”
“哦，后面还有笑点解析：店主将劫匪所说的‘抢’误听成了‘枪’，以为他是来买枪的，却对他是来抢劫自己的劫匪浑然不知，令人忍俊不禁。”
“噗。”莱温斯硬生生地把自己不该有的笑容憋了回去，“我知道为什么瑞钦不让你把这些段子加进去了。”
“好吧，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才能把纪录片变得幽默？”
“实在不行就加罐头笑声吧。”莱温斯看起来还没缓过来劲，带着一种诡异的微笑说道，“只要加了这玩意儿，就算是《艺画三体》都会变得很搞笑。”
“那么，担任讲解员一事……”
“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
富勒只得灰溜溜地走出房门。
“最近国内发生的糟心事也是真的多，各种莫名其妙的东西都轮番出现。”莱温斯收起刚才的笑容，靠在写字台上发牢骚道，“他妈的，国家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们说通货膨胀似乎在被遏制。”
“遏制？”莱温斯不可思议地问，“现在这状况哪里遏制了？”
“你知道的，对于经济部来说，最开始我们说要遏制通货膨胀。如果通货膨胀遏制不住我们就说要遏制通货加速膨胀。如果通货加速膨胀也遏制不住我们就说要遏制通货加速膨胀的趋势，如果通货加速膨胀的趋势也遏制不住我们就说要遏制通货加速膨胀的趋势的走向……”
“这是在干嘛？函数求导吗……”莱温斯唏嘘道，“好吧，就算如此，可惜帝国的经济曲线是e的x次方。”
“啥意思？”
“永远导不完！”
“不过……最近的局势也逐渐稳定下来了吧？”瑞钦说，“我听说国家财政部发行了紧急通知，临时关停股市与期货交易市场，实行暂时的战时配给制，限制市场贸易，发行购票券，甚至有财政大臣建议恢复大范围的贵金属货币进行贸易以增加造假成本。”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莱温斯喃喃自语道，“这只是一种假象……如果不能遏制住源头，那么混乱终会再度袭来。”
“也不用这么忧心忡忡吧，那群自称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黑希斯塔尼亚人’也在帮助稳定政局。”瑞钦继续说，“似乎他们在向帝国居民免费发放救济物资。帝国政府基本只能发随处可见的桃果，他们却能发放牛奶与面包，这种行为让民众普遍好评。”
“恩赐……吗？这只是些拉拢民意的手段。”莱温斯闷闷不乐，“我总感觉他们不安好心，说不定帝国能变成今天这样就是因为他们在暗中搞鬼……”
电话铃声不巧在这时响了起来，是新任国防部部长鲁多洛夫上将打开的：“请问莱温斯在么？”
“是鲁多洛夫，找您的。”瑞钦将电话递给莱温斯。
“您好，鲁多洛夫上将。”莱温斯向对面问候，“有什么事情吗？”
“我想问一下……”鲁多洛夫问，“希德伯格元帅的病情怎么样了？”
“叔父大人目前的情况非常不好。”莱温斯面色阴沉地说，“可以说，几乎现在还能撑着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真是个悲哀。他是我尊敬的上司、坚实的后盾，以及出色的搭档，容我为他现在的悲惨现状而责备命运的不公。”鲁多洛夫说，“现在，我想叫你过来一下，请于20分钟内进入黑玉宫。”
“遵命，长官。”莱温斯挂断电话，向瑞钦吩咐道，“备车。”
加固过后的特种防弹轿车载着莱温斯行驶在帝国的大道上，透过防弹玻璃，他能看到两侧的景象：“虽然还是有不少人在抗议，但显然少了很多人数。”
“得益于应急政策的实施吧……”瑞钦看着驾驶车窗外的大厦，“以工代赈的政策也能一定程度上维持社会循环。比如之前计划建造的胜利大厦，因为玛格几乎变成了废纸，除了现在基本没用了的常规薪资以外，帝国政府现在还直接给建筑工人发放必须物资来代替日结薪酬，所以才能这么快的建成。”
“是，我看见新建的那栋胜利大厦了。”莱温斯趴在车窗上说，“那个造型……”
“据建筑设计师的解释，整个建筑物由三部分组成。中央的柱形高楼象征着帝国作为擎天巨柱一般矗立于世，无愧于‘历史起始之国’的名号。”开车的瑞钦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左边的球形大厅代表‘星球’，彰显着帝国称霸世界的至尊地位；右边的球形大厅则代表‘太阳’，表示帝国的恩赐会如旭日之光辉一般普照大地……”
“恕我直言……”莱温斯忍不住说，“看起来是不是有点过分‘生殖崇拜’了？”
“那只是因为你的偏见吧，长官？”瑞钦说，“如果您带着那种原始的偏见看待它，当然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但如果你按照建筑师的解释就能得到不一样的体会。”
莱温斯皱了皱眉：“可能我没什么艺术品味吧，但我还是觉得那栋楼怎么看都像是那种玩意儿……”
车停在了黑玉宫的门口，莱温斯缩着脖子走了进去。他径直来到鲁多洛夫的办公室：“找我何事，部长大人？”
鲁多洛夫戴上了眼镜：“你想不想去一个更有前途的位置？”
“更有……前途？”
“正是。我知道自从赫斯特元帅死后你就一直很苦恼，你觉得你缺少了能够发挥自己军事才能的环境与场地。”鲁多洛夫语重心长地说，“但我可以给你一个更好的岗位，让你得以充分发挥自己。”
“很有意思。”莱温斯思考了一下，“莫非您想让我越级晋升吗？”
“不是这种方面的晋升。虽然我不喜欢熬资历这一套，但，给赫斯特那样的晋升速度只是因为他是特别的，而对于你来说——你过于年轻了。”鲁多洛夫站起身来，“随我来。”
两人走过黑玉宫的阶梯，一直来到阁楼禁区的密室。
“请进。”鲁多洛夫竟一反常态地主动推开门，以侍从般恭敬的态度请莱温斯进入其中。
莱温斯有些不明所以，他之前一直都没见过鲁多洛夫有这种举动，所以他只好听令行事，乖乖走了进去。
天色渐暗，屋内的光线也是非常昏黄。
门后正对着的是端坐着的假奥莱蒂娅，她已然换上了黑色的军服，在看见莱温斯的发色后，立刻显露出厌恶的表情：“灰色的头发……这就是你给我引荐的人选吗，鲁多洛夫？”
“请不要误会。”鲁多洛夫谦卑地说，“他是黑铁种与白银种的合金人种，并非是低贱的尘灰种，大人。”
奇怪，鲁多洛夫不是一向对皇室成员表示不服，甚至能公开顶嘴么？从老女皇到费列特太子，再到小女皇奥莱蒂娅，他一直都是这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服服帖帖的了？
“合金人种……的确少见。”坐在角落里的鲁德斯特说，“不过依据他过去的表现，相信他的确会成为……对我国有利用价值的栋梁之材。”
另一个鲁多洛夫将军？莱温斯在见到鲁德斯特后显得更加摸不着头脑：“你们两个是双胞胎吗？”
“显然不是。”鲁德斯特说，“我是黑希斯塔尼亚帝国的陆军元帅。”
“惭愧，我完全没想到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莱温斯深鞠一躬，“容我向外宾行礼。”
“不需要这么见外，莱温斯先生。”假奥莱蒂娅站起来说，“或许我们马上就不用以外宾相待了。”
“所以你不是女皇陛下……”莱温斯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真是迟钝呢。”假奥莱蒂娅打量着他，说，“当初你的叔父可是一眼就看穿了我的伪装。”
“我们打算以和平的方式，合并两个世界的希斯塔尼亚帝国。”鲁德斯特说，“所有的希斯塔尼亚人都是从先祖土地无奈漂泊于异乡的旅客，在分裂千年之后，我们本该合而为一……然后重新踏上征服的道路。”
“就是这样。”鲁多洛夫说，“黑希斯塔尼亚帝国拥有更强的军事实力，更加精锐，训练有素，易于指挥的部队。你的才华，在那里能够得到更加完备的发挥。”
“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计划让你先行管理尚且驻扎在伊芙娜共和国的帝国军军队。”假奥莱蒂娅循循善诱道，“为了防止合并的时候出什么意外，那些兵力需要先收回弗拉格山脉的东部。”
“这种事情……”莱温斯通过观察窗看了一眼外部的胜利大厦，“差不多就像新建的那栋胜利大厦一样，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一件事物从不同角度来看，得到的结论也截然不同。我就是，即使说什么巨柱、星球、太阳之类的东西，我还是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它像那种玩意……”
“那可能纯粹只是因为你的心灵是污浊的！”假奥莱蒂娅批判道，“是因为你的脑子里装满了黄色废料才会觉得它不是什么美好的象征，而是淫秽的……”
天色暗淡下来，挂在大厦边框的彩灯也如约亮起。那个形状，在昏暗的夜空之中格外显眼。
“哇，还会发光！”莱温斯有些吃惊。
假奥莱蒂娅眉头紧皱：“即使形状非常类似，也不能如此简单地加以界定……”
庆祝大厦完工的烟火表演开始了，大厦的顶端升起大量璀璨的白色烟花，喷涌向夜空，并于繁星之间盛放。
“好吧，我承认。”假奥莱蒂娅咽了口唾沫，“这玩意儿看起来确实……阳气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