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益在股东沟通会上的坦诚与战略定力,如同为躁动的资本注入了一剂镇静剂。虽然并非所有投资人都完全心悦诚服,但至少表面上,催促上市的声音暂时平息了下来。这为“益星”赢来了宝贵的、不受干扰的发展窗口期。钟益知道,这份平静是暂时的,他必须用实实在在的进展来巩固这份信任。
他将重心放在了“AI探索助手”的打磨和“探索者基金会”的模式深化上。这两项工作,一个关乎公司的技术护城河,一个关乎企业的社会灵魂和长远品牌价值,都是他认为比上市更重要的根基。
“AI探索助手”的内测范围扩大到了上百所合作学校。李工带领的技术团队根据海量的一线反馈,进行着近乎疯狂的迭代优化。钟益坚持每周参与产品评审会,他对AI的定位始终清晰:“它要像一位经验丰富的助教,能察觉学生探究中的卡点,适时推送一篇文章、一个视频或一个实验建议,但绝不能代替学生思考,更不能预设标准答案。” 这种“赋能而非替代”的理念,逐渐渗透到产品的每一个细节中。
与此同时,张雪儿主导的基金会“远山计划”教师支持手册初稿完成。她没有采用高深的理论,而是用大量来自阿果等孩子的真实案例和教师引导的对话实录,编撰成了一本充满烟火气的“实战指南”。手册在几个试点地区发放后,收到了偏远地区教师的热烈欢迎,称其“一看就懂,一学就会,真正用得上”。
基金会并未止步于此。张雪儿和团队策划了一个“线上导师云结对”项目,通过平台连接城市的退休教师、高校专家志愿者与乡村青年教师,进行长期的、一对一的专业发展陪伴。这个项目成本极低,却精准地击中了乡村教师专业成长支持不足的痛点,社会反响极佳。
家庭的运转也逐渐找到了新的平衡点。小启慧开始蹒跚学步,咿咿呀呀地学着叫“爸爸”“妈妈”,成了全家人的开心果。小启明则正式成为了一名小学生。入学第一天,钟益和张雪儿一起送他到校门口。看着儿子背着几乎和他身子一般大的书包,既紧张又兴奋地走进校园,融入同龄人的洪流,两人相视一笑,心中感慨万千。
他们为启明选择的,并非什么贵族学校,而是一所注重孩子综合发展的普通公立小学。这与钟益“教育应面向大多数人”的理念一脉相承。晚上,他们从不强迫启明刷题,而是陪伴他阅读、做手工、或者干脆就是聊聊学校发生的趣事。令人欣慰的是,启明在宽松的环境中,反而对周围的一切保持着旺盛的好奇心,学习成绩也自然地位列前茅。这更坚定了钟益和张雪儿的育儿信念。
然而,真正的考验来自一次小小的“冲突”。启明所在的班级要排练一个童话剧参加学校艺术节,老师根据身高相貌,指定启明扮演王子。但启明回家后却闷闷不乐,原来他想扮演的是剧本里那个制造麻烦但很有趣的“捣蛋精灵”。
张雪儿有些犹豫,觉得扮演王子是很多孩子渴望的机会。钟益却蹲下来,认真地问儿子:“为什么想演捣蛋精灵呢?”
启明眼睛一亮:“因为精灵可以飞来飞去,有很多奇怪的点子,比王子好玩多了!王子总是说一样的话,做一样的事。”
钟益笑了,对张雪儿说:“看,这就是探索精神的萌芽——不喜欢循规蹈矩,向往创造和变化。”他鼓励启明去和老师沟通,表达自己的想法。最终,在钟益的引导下,启明鼓起勇气向老师说明缘由,老师惊讶于孩子的独立思考,欣然同意了他的请求。艺术节上,启明扮演的“捣蛋精灵”活灵活现,甚至自己加了几句有趣的台词,赢得了满堂彩。
这件事,被钟益当作一个生动的案例,用在了公司内部关于“尊重个体差异”的培训中。他让管理者们看到,即使在最微小的选择上,保护和激发内在动机,远比服从外部安排更能带来惊喜。
时光就在这样的事业深耕与家庭浸润中悄然流逝。转眼,“益星”成立已近五年。公司的业务稳健增长,现金流健康, “AI探索助手”正式版发布后,获得了教育界的高度评价,成为区分“探索者”平台与一般学习工具的核心标志。基金会则成功将“远山计划”模式复制到了三个省份,惠及了数千名乡村儿童和教师。
一次偶然的机会,钟益在整理旧物时,翻出了当年被风帆小学开除时收到的解聘通知书。纸张已经泛黄,那曾经的屈辱和愤懑,如今看来,竟像是一枚遥远的、改变他人生轨迹的勋章。他没有将其丢弃,而是小心地收了起来。这不是为了铭记仇恨,而是为了提醒自己勿忘初心——教育的改变,往往始于对不合理的抗争,成于坚持不懈的深耕。
他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窗外是车水马龙的城市。与五年前那个迷茫愤怒的年轻教师相比,如今的钟益,眼中多了份洞悉世事的从容,肩上多了份沉甸甸的社会责任,内心则充满了由家庭温暖滋养出的坚定力量。
他不再急于向世界证明什么,而是更专注于如何更好地履行自己的使命。资本的浪潮依旧会起落,市场的竞争也不会停歇,但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节奏——如春雨般,润物无声,却滋养万物。他相信,真正的伟大,不在于喧嚣的登顶,而在于这种持续的、安静的、却能深刻影响生命的过程。接下来的路,他将继续这样走下去,从容,而充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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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