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提到那个瓷瓶,主要是因为那个瓷瓶是从我手中卖出去的。”
底下又有人开始议论,毛师傅仿若未闻。
继续侃侃而谈,“那可是我见过为数不多的珍品,那个瓷瓶采用“高远法”与“平远法”结合,瓶腹绘层峦叠嶂的秋山,山脊以淡赭石勾勒,山坳处点染朱砂红叶,远山以花青晕染,营造出“秋山明净而苍茫”的意境。”
“山径蜿蜒处点缀三两旅人,或负笈独行,或驱驴缓辔,人物仅指甲盖大小,却衣纹清晰,姿态生动,呼应元代山水画“以小见大”的文人意趣。”
“古松枝干以“蟹爪皴”笔法勾勒,松针以浓绿点苔,枫叶以胭脂红层层叠加,局部点缀钛白提亮,展现“霜叶红于二月花”的绚烂……”
屋内的所有人都被带入了那种意境中,毛师傅突然止住话头,干笑了两声,“各位朋友对不住了 ,小老头跑题了,咱们现在说说我手中这个瓷瓶。”
“根据刚才我和叶老师两个人仔细的甄别,我手中的这个瓷瓶,无论是在烧制手法、胚胎的制作 、以及绘画工艺上……与我之前介绍的那个瓷瓶应该是同一批。”
“也就是说 ,这应该同为一个窑口,不仅绘画的师傅是同一人,有可能连烧制的师傅也是同一人。”
众人对于他的专业性都十分的认同,但是那些财大气粗的老板却有些茫然了,几十万的东西,终归是要说出123来吧!
对于这一点,毛师傅也可能是意识到了,但是他并没有直接说出来。
反而是十分委婉的说道,“钱老板啊!你这个店面还是有些小啊!你看看门外还有那么多的朋友没有进来,你这不是影响我正常发挥吗?”
钱胖子也是一个有趣的人,摸着自己大光头说道:“各位老兄弟见谅,这是我失礼了,一会儿毛老师讲解完,如果有人相中小店内的小玩意,我在这里承诺一律打9折。”
不愧是商人,钱老板居然在这里打起广告来了。
直到他讲完,毛师傅这才把垂下的双手又重新举了起来。
而那个花瓶依旧在他双手上拿着,“这个画师的画工,真的是我平生未见,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是谁。”
“大家可以看一下,这个画师以淡墨先勾出江岸轮廓——近景是浅滩,碎石隐现;中景江面开阔,寒雾弥漫;远景山影朦胧,仅露半座峰尖。”
原本在屋内那些专攻瓷器的各方大佬,都暗暗发力朝着毛师傅身边挤去,都想尽力的仔细看一下他手中的这个瓷瓶。
“大家应该能够看到,这个瓷瓶的粉彩是特有的“玻璃白”打底,让江雾呈现乳白渐变,由近及远愈发清透,似有冷空气在瓶身流动。”
“离得近的朋友,可以看一下这个瓷瓶的细节。这个画中,舟身仅容一人,渔翁坐于船头,身形微侧,斗笠半侧,蓑衣褶皱用细笔勾勒,淡粉描边。”
远处的人想要看清楚,而离得近的那些人纷纷掏出手机,对着这个瓷瓶开始拍摄起来。
毛师傅的嘴角渐渐扬起,但是他的声音依旧是不徐不缓“这个钓鱼翁,他手持钓竿,竿头悬线垂入江中,线尾以极细的青金石蓝点染水纹,似有鱼咬钩的微颤。”
“最妙是面部——未施粉黛,仅以淡赭石点染颧骨,眉峰微蹙,目光专注,虽小如米粒,却神态鲜活,像要从瓶上走下来。”
所有人又听到有些痴迷起来,这可能就是语言大师的魅力。
这位毛师傅拿捏人心的能力不可谓不强。
到了此时,毛师傅的神情变得郑重了一些,“我之前说过的清雍正 粉彩“秋山行旅图”山水纹瓶 ,好多年前售卖的价格就是32万 ,而现在我手中的这个瓷瓶起拍价,我觉得35万应该正合适。”
毛师傅的话音刚落,后排突然传来一个沙哑的嗓音:毛老师,您说这瓶子起拍价就达到了35万,可雍正官窑粉彩存世量那么大,怎么证明这不是民窑仿品?
所有人的目光刷地转向角落。说话的是个穿灰布长衫的老者,鼻梁上架着副圆框眼镜,手指正轻轻摩挲着随身携带的放大镜——这是琉璃厂有名的老烟斗,专门替富豪掌眼的古董掮客。
毛师傅嘴角微扬,看了一下手腕上的手表,笑意更浓了两分。
“真是天助我也,我还想着怎么往后拖一拖,这顾家真不靠谱,怎么这么长时间还不来人呢,老对头啊!谢谢你。”毛师傅的心中如此想着。
手中却将瓷瓶缓缓转向老者:您看这釉面开片,金丝铁线形如蟹爪,这是典型的特征。”
“再看这底款雍正年制六字楷书,笔锋藏而不露,起落处有顿挫感,绝非后世臆造。
众人让开了一条路,老者凑近,放大镜在瓶底游移片刻,忽然咦了一声:这圈火石红...像是自然氧化形成的。
老烟斗身后站着位身穿“阿玛尼”的中年男人,脖子上的翡翠扳指挂件折射着冷光。
他突然插话:我上个月在香港苏富比拍过件雍正珊瑚红地开光花鸟瓶,成交价才二十八万。
毛师傅不慌不忙地从工具箱里取出个微型手电筒,将光束斜斜打在瓶身上:这位先生请看,瓶身用的是玻璃白打底,这种技法在雍正朝极为罕见。您看这渔翁斗笠的反光,层次感是普通粉彩达不到的。
人群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声。前排穿唐装的老者突然举起手机:我让故宫的朋友查了,雍正七年景德镇御窑厂确实有玻璃白试烧记录,那年总共就出了三件成品。
老烟斗的放大镜移到渔翁面部,声音突然发颤:这...这眼神怎么像活的?
毛师傅轻笑:这正是画师的高明之处。您注意看渔翁眉骨的阴影,用的是墨分五色技法,在粉彩里能做到这点的,整个清代不超过五人。
“这种瓷瓶只所以少,主要是那些“仿照”大师们,根本就掌握不了这种技能。”
人群中有几位瓷器店的老板,不仅在暗中咧了咧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