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的紫宸殿内，檀香与大殿内的火药味诡异地盘旋。蔡京捧着玉圭，跪在丹陛之下，声音嘶哑却带着惊雷般的力道：“陛下！护送辽国使者的宋宁，根本不是什么仙味居掌柜宋宁！他就是当年啸聚梁山的贼首宋姜！”
龙椅上的官家猛地攥紧了扶手，青瓷茶杯“哐当”坠地，茶水溅湿了明黄色的龙袍：“你说什么？他不是被我朝廷大军围剿龟缩梁山内不敢出那水泊了吗？”
“那都是假的！”蔡京叩首出血，“宋姜占领了东平府，东昌府，大名府，济州府，宋姜化名宋宁，潜伏于汴京数年，一边经营酒楼作掩护，一边勾结辽国余孽耶律柔，实则是想借抗金之名，图谋不轨啊！”
“老臣听闻那宋姜还口出狂言，待时机成熟，就杀上汴京，掀了这龙椅啊！”蔡京悲声呐喊，将一卷宗举过顶，“这是当年梁山贼寇的花名册，上面的宋姜画像，与如今的宋姜分毫不差！陛下一看便知！”
内侍将卷宗呈上，官家翻开一看，画像上的宋姜果然与记忆中那个“宋宁”有七分相似，再看后面的密谈记录，“巨口关”“粮草”“辽国”等字眼密密麻麻，虽无直接谋逆之语，却足以让多疑的帝王心惊。
“童贯！”官家猛地看向站在班列中的童贯，“你说！仙味居的宋宁到底是什么人？”
童贯额头冒汗，却硬着头皮出列：“陛下，宋宁与微臣相识也是在来到汴京之后，况且那梁山已被微臣围剿的龟缩于水泊梁山不敢出来，那四座州府也都被微臣收归朝廷，具体的陈表早已上奏圣上，如今太师若仅凭一本旧卷宗就定他为贼……”
蔡京冷笑着打断童贯，“你怎知他一直都在梁山？他早就化名宋宁潜伏在汴京，此次又暗中与辽国使者互相勾结，现如今若不是金国大军攻占辽都上京，说不定这宋姜早已积蓄足够力量！届时梁山贼寇与辽国大军里应外合，陛下的江山危矣！现如今唯有与金国结盟，彻底剿灭辽国余孽，才能保我大宋江山稳固！”
童贯听后，急忙从袖中掏出一卷账册：“圣上，这是仙味居的税银记录，宋宁每年上缴的商税比寻常酒楼多三成，若真是宋姜，岂会如此招摇？太师说他勾结辽国，可巨口关一战，他斩杀金兵两千，烧毁粮草无数，这等功绩，岂是贼寇能为？”
蔡京却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干瘪的手指点着账册，发出“哒哒”的轻响：“童大人怕是老糊涂了！宋姜最擅伪饰，他让仙味居多缴税银，不过是为了买通税吏，掩盖与梁山余孽的往来！至于巨口关的功绩……”
他忽然提高声音，震得殿梁上的尘灰簌簌落下：“那是他故意为之！用区区两千金兵的性命，换陛下的信任，换辽国残部的依附！等他羽翼丰满，再联合辽国里应外合——届时别说四府，恐怕这汴京的宫墙，都要被他踏平！”
“你血口喷人！”童贯气得浑身发抖，“当年征剿梁山，你主和，我主战，如今见我举荐之人立功，便如此构陷，安的什么心？”
“安的是保大宋江山之心！”蔡京寸步不让。
官家的脸色越来越沉，手指在龙椅扶手上反复摩挲。他本就对梁山贼寇心存忌惮，蔡京的话像一根毒刺，扎进了他最敏感的地方。
“童贯，”官家的声音冷得像冰，“你说宋宁不是宋姜，可有证据？”
童贯一怔，额头的冷汗滚进眼眶：“这……他日常言行并无不妥，且与微臣议事时，对梁山旧事绝口不提……”
“不提就是没有？”蔡京冷笑，“他是不敢提！”
殿内的文臣们纷纷附和，武将们虽有疑虑，却慑于蔡京的权势，不敢出声。童贯望着官家铁青的脸，知道大势已去，只能伏地长叹：“臣……臣失察……”
官家猛地一拍龙椅：“传朕旨意！命东京留守司即刻查封仙味居，捉拿其家眷！命王禀率三万禁军，星夜奔赴西北，将宋姜等一干人犯押解回京，验明正身！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陛下三思！”童贯伏地叩首，“金军狼子野心，岂会止步于辽国之疆土，辽国多为草原，少有城池，金兵觊觎我大宋富庶已久，若趁机南下……”
“朕意已决！”官家拂袖而去，龙袍的摆角扫过地上的茶杯碎片，发出刺耳的声响。
东京留守司的甲士踹开仙味居大门时，店里只有一位老掌柜正盘点账目。红木柜台后的算盘“啪嗒”落地，算珠滚得满地都是，像一颗颗慌乱的心。
“奉陛下旨意，查封仙味居！捉拿宋姜家眷！”带队的虞侯将圣旨拍在柜台上，甲胄上的铜钉闪着冷光。
老掌柜的手猛地一颤，握着账册的指节泛白：“官爷，咱们掌柜的叫宋宁，不是什么宋姜……”
“少废话！”虞侯一脚踹翻柜台，“蔡太师有令，凡仙味居上下，不论主仆，尽数拿下！”
甲士们蜂拥而入，翻箱倒柜的声响惊飞了檐下的信鸽。后厨的厨子举着菜刀想反抗，被一棍打翻在地，整个仙味居翻找了一遍，竟然只有这老掌柜和后厨一名厨子再无任何人。
原来是御膳房的胡麦收到一封匿名密信，胡麦捏着那封边缘泛潮的信，指尖都在发颤。信上只有一行潦草的字：“仙味居有危，速带扈三娘等人走”。他认得这纸是御书房专用的宣纸，定是延庆公主冒死递的信。
胡麦“砰”地撞开后厨门时，扈三娘正帮孙二娘剁肉馅，李逵抱着半只炸鸡啃得满嘴流油，张青在翻晒新收的草药，潘金莲正低头给账本描红。
“走！快！”胡麦扯下围裙往灶台上一扔，声音劈了个岔，“宫里的人要来了，说是要抓……”他没敢说“宋姜同党”四个字，只抓过扈三娘的红锦套索塞给她，“别问了，从后门走，快！”
孙二娘手里的菜刀“当啷”掉在案板上，溅起的肉末粘在李逵油亮的脸上。“是不是又是哪个不长眼的要来捣乱？”她撸起袖子就要去抄家伙，被张青一把按住：“别硬来，胡麦不会骗咱们。”
潘金莲慌忙将账本塞进灶膛，火苗“腾”地窜起来，舔着纸页卷成黑蝶。李逵把炸鸡往嘴里一塞，含糊不清地吼：“走！俺来开路！”
后门的木栓刚拉开，就听见前街传来甲士的马蹄声。扈三娘反手将潘金莲推出去，红锦套索“唰”地甩出，缠住墙头上的老槐树，拽着众人攀上墙。胡麦最后一个翻过去，回头望了眼仙味居的幌子，“走！”他咬咬牙，跟着众人钻进胡同深处，身后甲士踹门的巨响混着老掌柜的吆喝声追过来，像块石头砸在每个人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