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堂的梁柱在晨光里投下笔直的影子，宋姜站在舆图前，指尖刚从“东京”二字上挪开，宣纸上的墨痕还泛着湿润的光泽。他将狼毫笔搁在砚台上，笔锋垂落的弧度，恰似他此刻眼底的沉凝。
窗外传来操练的呼喝声，是张清带着新兵在练投石，石子弹射的破空声隔着窗纸传来，带着少年人的锐气。宋姜望着舆图上纵横交错的水脉——从梁山泊到汴河，再到东京的护城河，像一条藏在地下的龙，正等着被唤醒。
“宋头领。”
亲兵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宋姜回头，见吴用、公孙胜、朱武已掀帘进来。
“三位军师来得正好。”宋姜指着舆图上被圈起的东京，“高俅已除，但蔡京、童贯还在，早晚还会对咱们梁山出手，我打算通过程万里这新任京东西路转运使，与童贯接触一下！让他打消对梁山的敌意，不知三位军师意下如何？”
吴用、公孙胜、朱武三人交换了个眼神，吴用先开了口，羽扇轻敲掌心：“头领想借程万里搭桥，这步棋倒是巧妙。只是程万里新任转运使，根基未稳，童贯老奸巨猾，未必会买他的账吧？。”
公孙胜拂尘一摆，目光落在舆图上京东西路的位置：“程万里此人，初入官场也曾有雄心壮志要为百姓做些事实，但奈何官场这个大染缸，很难独善其身，听说那东平府太守也是其后来觉得升迁无望，敛财后从童贯手中买来的！其后在东平府褒贬参半，也曾救济灾民，开仓放粮，但也随富商同流合污欺压过百姓，但并无太大过失，我想这也是哥哥当初选择他作为仙果的受益人的原因所在吧？”
“正是如此，所以才更要借他的手。”宋姜打断道，指尖在程万里的辖地画了个圈，“童贯多疑，若咱们直接派人去，他定会起疑。但程万里是‘朝廷命官’，又算是他的人，带着‘安抚’的名义去，童贯反而会放松警惕。再说，程万里还要靠咱们的仙果供应维系他的仕途，对于咱们梁山的所求必然也会尽心尽力，毕竟梁山稳定才能保证他的仙果供应童贯府中和宫中！咱们所提的要求只对他有好处没坏处，他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朱武凑近舆图，手指点着童贯的府邸：“童贯最在意的是军权，尤其是京畿禁军的控制权。高俅倒台后，他正想把禁军抓在手里，对梁山的敌意，多半是怕咱们碍了他的事。若能让他觉得，梁山暂时不会给他添麻烦，甚至能帮他对付蔡京……”
“他会权衡利弊。”吴用接话道，“蔡京与童贯明争暗斗多年，若有机会借梁山之手削弱蔡京势力，童贯说不定真会暂时放下敌意。只是这‘接触’的分寸得拿捏好——不能显得咱们怕了他，也不能让他觉得咱们有求于他。”
宋姜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让程万里带三样东西去：一是咱们抄没的梁中书的部分家产，还有未曾供应宫中的仙果，说是‘孝敬’；二是一份‘盟约’，言明梁山不犯京畿，童贯也不得调动禁军围剿；三是童贯贪墨军饷的证据——这是给程万里的‘武器’。”
“高！”朱武抚掌道，“这三样东西，既给了童贯甜头，又亮了咱们的底牌，还让程万里有了发难的由头。一石三鸟！”
公孙胜却眉头微蹙：“只是童贯狼子野心，今日的‘盟约’，明日可能就成了废纸。咱们得防着他阳奉阴违，暗中调兵。”
“所以得留后手。”宋姜道，“让时迁潜入童贯府中，盯着他的动静；让朱贵在听风楼设下暗哨，监视京畿禁军的调动；再让戴宗往返梁山与东京随时传递消息，一旦有变，咱们能立刻应对。”
吴用笑道：“头领想得周全。程万里那边，我亲自润色一封信，晓以利害——他若识趣，往后京东西路的粮草，咱们可多分他些好处；若是不识趣……”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也有必要让他知道，咱们手里可不是非他不可，咱们既然能让他当上这京东西路转运使，自然也能让他做不成。”
朱武补充道：“我再拟份文书，把‘盟约’的条款写得模棱两可，既让童贯觉得占了便宜，又给咱们留了转圜的余地。”
公孙胜颔首：“贫道会派人盯着天象，若有异动，便知童贯是否诚心。”
宋姜拿起笔，在程万里的辖地与东京之间画了条线：“事不宜迟，就让戴宗即刻动身，把信和证据交给程万里，限他三日内给答复。”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位军师，“咱们与童贯的这场周旋，不是为了妥协，是为了梁山的发展争取时间——等我前往东京，站稳脚跟，等东京的眼线铺开，等咱们的兵马再壮几分，便是与童贯他们算总账的时候。”
“三位军师，”宋姜将砚台放回盒中，目光重新落回舆图，“东京之事，就按咱们商议的办，步步为营，稳中求进。”他拿起笔，在东京旁添了行小字：“聚义楼开，风雨欲来。”
安排妥了东京的事，宋姜转吴用三人道：“三位军师，东京之事暂定，我这还有件私事要与三位商量，就是……就是我和扈姑的婚事！”
宋姜这话一出，满室的严肃顿时融了大半。吴用手里的羽扇停在半空，公孙胜拂尘的穗子还在荡，朱武刚要落墨的笔悬在纸上，三人对视一眼，议事厅里忽然静了下来。烛火噼啪跳了跳，映得吴用、朱武、公孙胜三人脸上都带着些意外，却又很快化作了然的笑意。
吴用放下手里的算筹，摸着山羊胡道：“恭喜公明哥哥，恭喜扈三娘！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比东京的事更该好好筹划。”他转头看向朱武，“我就说扈姑娘每日与哥哥形影不离，这婚事早该定下才是。”
朱武也笑着点头：“可不是嘛。扈三娘的双刀越发精进，哥哥的枪法也日益纯熟，两人并肩作战时，那默契旁人插不上手，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看向公孙胜，“公孙军师精通奇门，不如算算哪日是良辰吉日？”
公孙胜拂了拂道袍，目光落在宋姜微红的脸上，含笑道：“贫道夜观天象，下月初三、初七皆是黄道吉日，宜嫁娶、纳福。初三恰逢月圆，初七则有紫气东来，都是好兆头。”
宋姜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道：“我和扈姑商量过，不想搞得太铺张。毕竟山寨里弟兄们多是出身寒苦，太奢华了反而生分。但也不能太寒酸，总得让她风风光光地进门。”
“头领这话在理。”吴用接口道，“依我看，不必学那官府的繁文缛节，就按山寨的规矩来——杀猪宰羊，让弟兄们都喝上喜酒；扈三娘的嫁妆，就让女眷们凑些亲手绣的帕子、做的鞋袜，既暖心又实在；再请萧让写副喜联，金大坚刻块‘同心’的木牌，挂在帐前，不比那些金银珠宝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