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招待所门口停着两辆考斯特。
这是省政法委派下去查北荣市公检法的指导组，规格很高。
检察院这边是一位专委带队，法院这边只是监察室的一位副主任，公安厅这边是吕少华的嫡系，一位主管刑侦的副厅长！
总之呢，这次的指导组，可不是说着玩的，公检法势必是携雷霆之怒。
就冲蒋涛的口供，省政法委这边都不可能再去信任北荣的政法委了。
“陈组长，你好。”
“吕厅长和我们说过了，您担任这次指导组的副组长。”
陈知行与指导组成员一一握手，目光在法院监察室副主任的脸上多停留了两秒。
这位姓李的副主任神色拘谨，握手时掌心全是冷汗。
“李主任，听说你是李道明院长的远房侄子？”陈知行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李副主任脸色刷地变白：“陈...陈组长，这...”
“开个玩笑。”
陈知行拍拍他肩膀，转向公安厅的赵副厅长：“赵厅，听说你们昨晚在机场截住了张世杰？”
赵副厅长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那小子还想从货运通道溜，被我们按在集装箱里了。您猜怎么着？他兜里还揣着梁嘉树给的机票和护照呢！”
检察院的刘专委突然插话：“陈组长，刚接到消息，梁嘉树今早去了市人大，说要汇报政法系统教育整顿工作。”
陈知行微眯着眼睛，这个消息他还不知道，不过对方知道这个消息他并不意外。
其一，刘之维再怎么说也是前任省委大秘，他有他的渠道，至少在省里，刘之维的面子还是很大的。
其二，检察院检察长、院长李道明本就是吕少华一条战线上的，吕少华呢，和沈明翰是一条战线上的！
不过嘛，话再说回来，沈明翰对于北湖省的掌控可谓是方方面面的！
只要他想知道的东西，不会超过半个小时，就会以文件的形式呈现在他的办公桌上，这一点，刘之维尤为清楚！
陈知行笑了笑开口道：“刘专委放心，纪委这边昨天晚上就已经对梁嘉树、王春来、钱苑杰、李自在等人实施了监控。”
“十分钟之前，许建业和我通过电话，梁嘉树去人大是因为他小舅子经手的电网改造项目当中的问题。”
话音未落，手机突然震动。
屏幕上‘林山河’三个字让陈知行瞳孔微缩。
“林组长？...明白，指导组兵分两路，一路前往北荣市，一路前往安元市。”
挂断电话之后，陈知行看着省厅赵副厅长，苦笑一声：“张建军咬出来一条大鱼。”
这话一出，现场的人立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赵副厅长直接开口道：“我带人去安元市，他们跟你回北荣。”
......
“老梁啊，你现在来找我可不是个好时机啊。”
“市里现在这么多人盯着，你让我怎么办？我保不了你啊。”
“昨天晚上老书记都已经被带走了，这个消息今天一早才传出来，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市人大主管法治与内务司法委员会、内务司法委员会的副主任办公室中，梁嘉树坐在凳子上，神色紧张。
昨天晚上他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好，只要睡着了，他就能梦到陈知行带着纪委的人过来敲响了他的家门。
夏修远看了他一眼，黑眼圈的确很重。
“老夏，我也不说多了，绝对不能让陈知行继续查下去了！”
“他继续查下去，没几个人能独善其身。”
夏修远从保险柜取出一份红头文件推过去，指尖在‘人大代表质询权实施办法’上点了点。
“老梁，法治委员会下周要审议《城市更新条例》草案。”
梁嘉树瞳孔骤缩，这是陈知行力推的改革核心法案。
“质询权？”
梁嘉树突然抓住文件：“我记得条例第三十七条涉及拆迁补偿标准？”
“省人大法工委对补偿标准有保留意见。”
夏修远翻开内参，露出用红笔圈出的段落：“陈知行坚持1:1.2的置换比例，但省里专家论证会上，住建厅张处长明确说过1:1才是安全线。”
两人目光在烟雾中交汇。
根据《监督法》第三十五条，常委会组成人员可联名提出质询案，这正是人大制约政府的法定手段。
“需要多少联署？”梁嘉树呼吸急促。
“十五名常委。”夏修远敲了敲名单。
“法治委员会有七人是我们的人，加上城建委的老周他们...”
梁嘉树突然打断：“不行！这等于公开撕破脸！”
他拉开公文包取出U盘：“去年住建局危房鉴定档案都在这里。让老周他们以群众举报名义，要求常委会启动特定问题调查。”
《地方组织法》第五十二条：县级以上人大可组织特定问题调查委员会。
比起质询，这招更隐蔽且杀伤力更大。
夏修远眼睛一亮：“调查期间条例自动暂停审议？”
“不止。”梁嘉树冷笑：“调查组有权调取政府文件，传唤经办人员，你说陈知行敢不敢让省纪委的人查他手下？”
“政协那边...”
“李自在已经联系工商联，明天会有二十家企业联名上书。”
梁嘉树看了眼手表：“就说陈知行的改革方案破坏营商环境，要求暂缓实施。”
不得不说，在体制内，真的有无数种方法让你的计划寸步难行！
人大的制度武器！
利用质询权与调查权制造程序障碍，符合《监督法》第26条关于搁置审议的规定！
发动企业联名施压，参照《优化营商环境条例》第61条投诉机制。
当然，最关键的是，风险转嫁的设计才堪称完美。
所有行动均通过法定程序推进，不留个人把柄！
从程序上来说，找不到任何问题！
“这样一来，我们也有拥有了和陈知行谈判的底气！”
梁嘉树的心中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有了底气，不说占据上风，至少目前可以保证他们不进去呀！
“问题是，你去谈吗？”
“你要是不去谈，谁去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