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烨坐在龙椅上,咳嗽已经缓过来了,但是整个人笼罩着一股死气沉沉的阴气,目光死死盯着殿门。
不多时,人就到了。
这嬷嬷不愧是宫里待过的人,一进门,就跪下来,对着御座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草民王氏,拜见皇帝陛下,拜见贵妃娘娘……”
一出口,便是一口浓厚的山东口音。
磕完头,她抬眼扫过殿内,目光落在身居高位的李元昭身上时,却愣了愣。
显然是不认识这位长公主,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只能局促地看向了身旁引她进来的太监。
太监见状,连忙小声提醒,“那位是长公主殿下。”
王氏这才反应过来,忙又低下头,对着李元昭的方向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草民见过长公主殿下,公主千岁。”
李烨一眼就认出了,这确实是给沈琅接生的稳婆,当时把孩子抱给他看的就是她。
这么多年过去,她虽然头发白了,皱纹多了,但脸还是那张脸。
一瞬间,那些被他刻意遗忘的画面涌上心头:产房内的慌乱、闻太医的眼神、王氏递来的襁褓……
还有他那句冰冷的“杀了皇后”。
李烨的指尖不自觉地攥紧,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女人,她会知道那些秘密吗?
李元昭直接问李烨,“父皇,这嬷嬷您可认识?是当年为母后接生的那位稳婆吗?”
李烨的脸色已经完全发黑。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虽端坐在龙椅上,却像个被押上公堂的犯人,正接受满殿百官的审判。
积压的怒火与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语气格外冲。
“二十年前的旧事了,朕日理万机,又如何记得?!”
李元昭不紧不慢地应着,“也是,父皇年纪大了,记不清也正常。”
李烨被噎得气了一下。
李元昭看向了闻太医,“那闻太医呢,听闻当日便是你与这婆子一同守在母后产房内,你可认识她?”
闻太医闻言,下意识看向李烨。
后者正用眼神拼命暗示,让他否认!
可闻太医像是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反而点了点头。
“这婆子确实是当年为皇后接生的稳婆。臣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因为她说话带着浓重的山东口音,当年在一众京籍宫人中格外显眼,绝不会出错。”
“那好。”李元昭微微颔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主导权,“既然涉及本宫身世,本宫若亲自来审,难免落人口实,说有失公允。”
李烨闻言眼睛一亮,如果是他来审,就能引导王婆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此事那就还有转机。
可谁知李元昭紧接着说道,“父皇方才气急攻心,身体不适,自然也不适合审案这种操劳之事。三位宰相中,崔士良已经伏诛,郑相受伤被抬下去医治,便只剩苏相德高望重,最适合主持审问。”
说完,她还故作贴心地看向李烨,语气带着几分“征询”。
“父皇,您看这样安排合适吗?”
李烨的脸黑得能滴出水,气得不行,却只能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李元昭又转身问崔云漪,“崔贵妃呢?你觉得苏相来审,可会有失偏颇?”
崔云漪更加看不懂李元昭在搞些什么名堂了。
居然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公然审问她的身世?
但她想起苏敬之这个老滑头,曾经还和长公主作对过,想来应该不会偏向李元昭。
崔云漪心中稍定,也点了点头:“我没有异议。”
“既如此……”李元昭看向苏敬之,抬手示意,“苏相,此事便交由你了。”
当了一整晚“小透明”的苏敬之终于迈步上前,先对着李烨和李元昭躬身行了一礼后,才转过身,直接问那婆子。
“王嬷嬷,你可知今日召你入宫,所为何事?”
王氏怯生生地摇了摇头:“草民…… 草民不知。”
苏敬之语气陡然严厉,“不知便听好,你且将二十年前皇后生产那日的情形,一字一句说来。若有半句隐瞒或撒谎,便是欺君之罪,当场处死!”
这话吓得王氏连连磕头,“草民不敢!草民定当如实禀报!”
她开始娓娓道来,“皇后生产那日,草民一直守在产房里,帮着娘娘用力……可生到一半,娘娘突然就血流不止,脸色瞬间白了。宫女们慌了神,赶紧跑出去请太医……”
她抬手指向闻太医,“后来,就是这位太医进来了。他给娘娘施了几针,又说产房里人太多,空气污浊,会影响娘娘生产,让宫女们都出去,只留草民一人在旁协助。”
“可他施完针后,娘娘的血非但没止住,反而流得更凶了!”
王氏的声音微微发颤,像是又想起了当时的惨状。
“草民急得想出去叫人,却被太医拦住了,让草民专心看着孩子。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孩子终于生下来了。草民赶紧抱着孩子去外间清洗,后面的事情就不知道了。只记得没过多久,就听见里面有人喊‘娘娘不行了’……”
“草民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王氏再次磕头,“真的没有半句虚言,求大人明察!”
苏敬之直接问到了关键之处,“那当年皇后生下的孩子,是男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