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铃铛被任命为太医署太医丞,专司为陛下调理头风之症。
因着最近陛下头风之症确实缓解不少,所以对她颇为信赖和重视。
连带着举荐的李元昭也得了不少赏赐,圣宠更盛从前。
毕竟于陛下而言,李元佑总惹他动怒,李元舒也只知劝他服药,唯有李元昭,让他实打实看到了头风根治的希望。
他当初会刻意培植李元昭,本就因这头风时常发作,让他多数时候有心无力处理朝政,才需找个人替自己分担。
可如今若头风真能治好,他精力充沛,又何必再将手中的权柄分出去?
这日,小铃铛来羲和宫向长公主复命。
“圣上的头风之症发作起来虽说疼痛难忍,瞧着像是命不久矣的样子,但按我的诊断,他底子尚未亏空,若依旧按着太医署先前的方子进行调理,少说还有四五年的安稳寿命。”
“可如今有我的照顾,恐怕这寿数,就得大打折扣了。”
李元昭临窗坐在软榻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搭在额角,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着,脸上没半分情绪,“最快能多久?”
小铃铛如实道,“最快也需半年时间。”
“半年……”李元昭闻言指尖一顿,眸底掠过一丝锐光。
够了。
半年时间,足够她斗垮崔相,拉下李元佑,更足够让病弱的父皇,不得不松口册立她为皇太子。
可念头刚落,她又想起什么,目光陡然落在小铃铛脸上,语气添了几分冷意,“不会被人发现端倪吧?”
“姐姐放心。”小铃铛立刻应声,语气带着十足的笃定,“我给圣上服用的汤药、外敷的药膏,都是经太医署层层查验过的,方子平和,绝看不出一点纰漏。”
说着,她缓缓抬起自己的双手。
那双手指尖如玉,指腹泛着淡淡的暖粉,修长匀称,任谁看了都会赞一句“好美的一双手”。
可此刻在羲和宫的烛光下,却透着几分说不出的危险。
“可谁知道,我的毒,偏偏就下在了这一双手里。”
她声音压的很低,带着一丝近乎诡异的危险,“每日为圣上按揉经络时,我指腹的毒素会遇热即化,借着按摩的力道渗进肌肤,顺着血脉往五脏六腑里钻。”
“一点一点积累,今日多一分,明日多一分,不出半年,圣上的身体就会回天乏术。”
“不错。”直到这时,李元昭脸上才露出一丝浅淡的满意,“下去吧。”
小铃铛躬身行礼,刚转身走了两步,身后突然传来李元昭的声音:“对了。”
她脚步猛地一顿,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殿下问起陈砚清的事儿。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李元昭直接开口,“先前本宫让你给陈砚清脸上下的毒,你不是说,不出三月,必会脸部溃烂而亡?”
她声音冷了几分,“可如今,本宫瞧着这都五个月了,他那张脸,怎么还好好的?”
小铃铛闻言,脸色微不可察地一白,心跳声也越来越大。
她果然不该自作主张。
小铃铛垂下眼眸,不敢与李元昭对视,语气带着几分不自然,“这……我也说不准。按理说,那毒早该奏效了,难道……我那毒对他无用?”
李元昭倒没多怀疑。
毕竟,陈砚清的“特别”,她又不是第一次见。
上次打了他五十军棍,旁人得养半年的伤,他不出两月就好了,并且背上还没留下半点疤痕。
恐怕真是把他脸划烂,也能给他又长得完好无损。
小铃铛见她沉默,心里更慌,试探着问:“要不……我再换一味毒试试?”
“不用了。”李元昭淡淡道。
既然已经确定毁他脸这招对他无用,干嘛还要做些无用功。
那就只能想些其它法子了。
“下去吧。”
小铃铛这才如蒙大赦,退了下去。
不多时,洳墨快步上前,低声汇报:“殿下,王礼死了。”
李元昭闻言,倒有一丝讶异。
这王礼虽是新近提拔的官员,却在此次弹劾二皇子的事中格外出力。
朝堂上数次直面群臣质疑,言辞锋利得怼得一众老臣哑口无言,是块好料子。
这般有用之人,竟突然没了?
“怎么死的?”她语气听不出情绪。
洳墨继续道,“大理寺初步勘验,说是醉酒后失足,摔下了护城河,淹死的。”
“失足?”李元昭轻笑一声。
看来崔相一党倒是没闲着,这就开始动手了。
她追问道,“查过了吗?他出事前见过谁,去过哪里?”
洳墨脸色有些不太好,如实回话:“查清楚了,出事前他和杜悰杜大人在酒楼喝酒。事后杜悰辩解,说两人从酒楼出来后便分道扬镳,他也没想到会出意外。”
这话落音,殿内静了片刻。
洳墨心里清楚,公主对杜悰早就有所怀疑,让她前去查探。
她后来也查到,状元和榜眼相继出事,虽然没有明确证据表明和杜悰有关,但种种迹象都绕不开他。
只是那时朝堂上正是用人之际,殿下压下了这事,没动他。
所以,如今这般,外人可能真以为是场意外。
但殿下和她们这等熟知底细的人,自然猜得到是谁动的手脚。
李元昭过了半晌,才冷冷开口,“看来,我真是养了一条‘好狗’。”
杜悰踏入羲和宫时,脸上倒是一脸平淡,看不见丝毫害怕之意。
他规规矩矩跪下请安,连垂着的眼神都没晃一下,倒真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
李元昭靠在椅子上,瞧着眼前的人,语气听不出喜怒,“说吧,怎么回事儿?”
杜悰依旧跪着,声音平稳,“回殿下,是臣失职。昨夜与王兄在酒楼饮酒,明知他喝多了,却未亲自送他回府,没想到他竟失足坠河……酿成如此大祸,臣愿领罚。”
“失足坠河?”李元昭忽然笑了,“杜悰,你是打量着本宫很好骗?”
这等心思深重、谋害同僚之人,她本可以直接让人料理了。
可如今她为何还会听他解释,不过也是因为存了一点疑虑。
这杜悰若真是有了背叛之意,大可直接投靠崔士良,不来得更快?
又何必弯弯绕绕,只杀了一个对她而言,尚未到“不可或缺”地步的小官。
这不合常理的举动,倒让她想听听,他到底是何原因。
杜悰知道骗不过她,他缓缓抬头,直直看着李元昭的眼睛,道,“因为……我想让你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