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舒下毒一事,在李元昭眼里,不过是小孩子闹脾气的小打小闹,她亲自教训过,便已足够。
李元佑和李元舒虽然不是她血缘上的弟弟妹妹,可数年相处下来,她心中还是免不了还是把自己带入长姐的位置。
只要不涉及到她核心的利益,那便是小惩大戒,管教管教即可。
但此事也让她彻底看清一个隐患。
这后宫,被贵妃管的,简直已经漏成筛子了。
今日有人敢在她的酒里下春药,明日难保不会有人在她的饮食里下毒。
如若真是这样,那还得了。
她借着“打了胜仗、举国同庆”的名义,向父皇进言,称“宫中宫女多有到了年岁者,理应放归民间婚配,彰显父皇仁政爱民之心”。
父皇本就对后宫琐事不甚上心,又恰逢喜事,当即准了。
她借着这次“放宫女出宫”的机会,悄悄筛掉了近半数与贵妃牵扯较深的宫人,又私下安排了不少自己的人上来。
至此,这桩隐患,才算彻底肃清。
李元舒担惊受怕了好几天,日日提心吊胆,生怕下毒之事被李元昭捅到父皇面前。
直到见宫里风平浪静,仿佛谁也不知,她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
但要说她会因此对李元昭感恩戴德,那也不可能。
顶多在心里勉强承认一句,皇姐虽手段狠厉,倒还算不上背后告状的小人。
只是眼下的处境容不得她多想其他的。
她太清楚了,若不尽快为自己谋条出路,迟早会沦为母妃为皇兄铺路的棋子。
想挣脱这命运,她必须尽快寻一个盟友,一个家族势力强劲、在朝堂上握有话语权的盟友。
可她如今两手空空,既无实权,也无根基。
唯一能拿出手的,只有“三公主”这个身份。
而能让旁人心甘情愿与她结盟的,放眼望去,似乎只剩“姻亲”这一条路可走。
她不由得又想起裴怀瑾。
裴家世代为官,在士族中声望极高,若能得裴怀瑾做驸马,靠着裴家的势力,她往后的路定然会好走许多。
可惜,她原本想通过让他看到李元昭不堪的一幕,将他从她手中抢过来。
如今看来,不管他是否亲眼看见,他都会对李元昭忠心耿耿,是断不可能为她所用了。
只是还没等她琢磨出来结亲的人选,朝堂上却突然爆出个惊天消息。
此次吐蕃使臣前来,除了求和,竟还想要求娶一位大齐公主,以结两国永世之盟。
她这才慌了。
现在父皇膝下适龄的公主,不就只有她和李元昭两人?
李元昭得父皇倚重,父皇怎么可能舍得让她远嫁吐蕃?
如此一来,这和亲的人选,不就只剩她一个了?
她听闻消息后,就慌慌张张就往母妃的锦绣宫跑。
殿外的宫人想要通报,被她直接抬手打断。
可刚跨过殿门,就不经意间听到舅舅崔士良与母妃的密谈声。
她的脚步瞬间顿住,躲在了柱子后面。
“哥哥,你真听清楚了?那吐蕃王子今日在朝堂上,真说要求娶一位公主?”
“今日早朝,赤祖德赞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的,还递了国书,千真万确。”
“可是……陛下怎么会同意?”
“和亲一事,也不是才有。四十年前,陛下的皇姑母也曾去吐蕃和亲,换来了大齐与吐蕃边境近十年的太平,陛下不见得不会同意。”崔士良缓缓道,“何况,如今吐蕃赞普诚意十足,竟提出每年向大齐献金五千斤、贡马两万匹。这等好处,朝堂上已有不少官员劝谏圣上同意和亲了。”
贵妃的声音已经隐约带上了哭腔,“那怎么办?陛下肯定不会考虑李元昭,这不就是要我的舒儿吗?吐蕃那么远,又是蛮夷之地,她去了还能有好日子过?”
“娘娘,您先冷静些,仔细想想。若三公主嫁去吐蕃,对咱们而言未必是坏事。她成了吐蕃的王妃,二皇子背后不就多了吐蕃这股势力支持,他日后继位登基岂不胜算更大?”
柱子后面的李元舒,心一点点沉下去,却依旧等着母妃说些反驳的话。
“可是……”贵妃的声音犹豫了,显然也被这“好处”说动,“舒儿那么任性,定不会答应。”
崔士良的语气愈发笃定,“娘娘,这就需要您好好劝劝她了。三公主嫁去吐蕃,不单是为了二皇子,也是为了咱们崔家的将来,她……”
李元舒只觉得浑身冰凉。
原来那些平日里的嘘寒问暖、那些爱护疼爱的话,全都是假的。
自始至终,她在母妃和舅舅眼里,不过是枚为皇兄铺路的棋子
她再也听不下去,脚步踉跄地往后退,转身就往跑。
她出了锦绣宫后,竟一时不知道往哪儿去。
可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嫁去吐蕃,绝不能!
她着急忙慌了半晌,才突然想起。
父皇,父皇定不会同意的。
这段时间,她天天在父皇跟前尽孝,父皇怎么舍得将她嫁给那蛮夷?
抱着这最后一丝希望,她径直往延英殿而去。
可刚到延英殿门口,她就被徐公公拦了下来。
“三公主,陛下正在议事,此刻不能见您。”
李元舒心里瞬间涌起不好的预感。
“议事?议什么事?是不是…… 是不是关于吐蕃和亲的事?”
徐公公垂着眼,“奴才这就不知道了。”
就在她心慌意乱、想硬闯进去时,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
她回头一看,竟是李元昭来了。
李元舒一见她,就想起那晚之事,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这下是真疼怕了……
徐公公见到李元昭,连忙迎上去:“长公主殿下,您可来了,陛下在殿内都等您好一会儿了。”
李元昭的目光淡淡扫过李元舒,没说一句话,径直抬脚进了殿。
殿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
李元舒的心一下沉到了底。
能把她嫁去吐蕃,李元昭怎么可能会不同意?
难道……
她的命,真的就该如此?
只能任人摆布,做一枚被推往蛮荒之地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