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刺客突袭的意外,原本第二日的骑射比试被迫暂停。
次日天刚蒙蒙亮,圣上便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打道回府。
此次围猎遇刺,李元昭护驾有功,这是有目共睹的。
回宫后,众人明显感觉到,圣上对长公主的宠爱又添了几分。
不仅暂代了禁军统领之权,连后续追查刺客余党、处置失职人等的差事,也全权交由她负责。
可结果谁也没料到,李元昭下手竟如此利落。
不过三日,她便以“救驾不及时”“防卫疏漏”“通敌嫌疑”为由,连贬带罚处置了一大批臣子。
细细数来,这些人中,十有八九都是平日里与她政见不合、明里暗里唱反调的角色。
一时间,朝堂上议论纷纷。
以崔相为首的老臣们更是按捺不住,连着三日递上弹劾奏折,痛陈“长公主借私怨行打压之实”“滥用职权恐乱朝纲”。
可这些奏折,最终都被圣上压了下来。
直到这时,崔相等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场最终被定性为“吐蕃余孽报复”的刺杀,让长公主李元昭成了最大的赢家。
而他们,不仅儿子、亲人被杀,连朝堂势力都被清空了大半。
他们不是没有怀疑过其中有问题,可是怎么查,却发现所有线索都严丝合缝地指向“吐蕃刺客”。
种种证据,都与李元昭毫无关联,仿佛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最终,这群在朝堂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老臣,也只能咬碎了牙,硬着头皮吞下这哑巴亏。
而官场上,这么多职位因命案和牵连而空缺,横跨多个部司,简直是百年难遇的升迁良机。
一时之间,李元昭的案头堆满了各式“自荐信”。
信纸五花八门,可言辞却如出一辙地恳切。
有的细数自己过往政绩,有的表态愿为长公主效犬马之劳,有的甚至隐晦提及自家与崔相一派素来不和。
字字句句,都在求一个“升迁”的机会。
李元昭自不会吝啬,如今正是朝堂洗牌、急需人手填充空缺之际。
不管这些人是否真的忠诚,是否有大才,只要暂时能为她所用,能成为她稳固权势的棋子,便已足够。
而在堆积如山的自荐信中,最特别的莫过于此次科考的状元郎王礼。
这位状元郎高中榜首后,在曲江宴上是春风得意、万众瞩目。
可他偏生是个硬骨头,看不惯那些世家子弟在宴上仗势欺人的作派,一时意气难平,挥笔写了一首讽诗。
诗句传入朝中,顿时惹得世家大臣们群起而攻之。
待到派官之时,本该留京任职的状元郎,硬是被寻了个由头,发配去了西南偏远之地当一个八品小官,形同流放。
此次朝堂动荡,王礼竟专门托人递来一封长信。
信中言辞恳切,既未抱怨昔日不公,也未急于表功,只说“愿为陛下分忧,为长公主效命,虽远在边陲,亦盼能为朝局稳固尽绵薄之力”,字里行间透着一股隐忍与韧性。
李元昭看完信,倒对此人高看了几分。
她抬眼对苏清辞道,“传我的话,让王礼即刻启程回京,暂补吏部考功员外郎一职。”
这正是之前死了那个张诚留下的职位,虽只是从六品,却掌管官员考绩,是众人求都求不来的肥差。
“是。”苏清辞躬身应下,“臣待会儿就起草诏令。”
她随即轻声感叹道,“不过这王礼确是时运不济,空有状元之才却遭贬斥,如今得殿下提拔,总算不至于被埋没。”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说起来也怪,这次科考当真是波折不断。状元郎因得罪世家被打压,而榜眼更惨,刚领了功名没几日,家中便传来父亲去世的噩耗,按律需丁忧三年。这三年空缺,足以让多少后来者居上,等他守孝归来,怕是早已物是人非。”
这话本是闲聊时随便说说,可李元昭听完,却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
她日理万机,自不会关注这些小事儿,不过经苏清辞一提醒,倒觉得这一连串的“意外”太过巧合。
她指尖轻叩桌面,目光沉了沉,“状元被贬,榜眼丁忧,偏偏杜悰得了最大的便宜……”
苏清辞闻言,心头也咯噔一下,试探着问道,“殿下是觉得…… 这里面有蹊跷?”
李元昭没有直接回话,反而看向侍立一旁的洳墨,“去查查。”
洳墨立刻会意,“属下这就去办。”
洳墨出去后,李元昭才淡淡道,“有没有蹊跷,查查不就知道了?”
若只是巧合,那便罢了;可若是杜悰在背后捣鬼,那这人的心思与手段,就不得不防了。
李元舒自从从猎场回来后,日子便过得格外不爽快。
首先是崔九郎之死,扰得母妃整日唉声叹气,舅舅崔相更是茶饭不思,鬓角都添了几缕白霜。
此事虽在明面上以“吐蕃刺客流窜刺杀”定了案,但他们都不太相信崔九郎是死于刺客刀下,私下里派了不少人手去查,翻遍了猎场周围的草木,审遍了当日在场的侍从,可最后还是一无所获,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个结果。
结果事情搞得,连带着父皇,最近也不太待见他们。
要她说,这事儿根本就没什么好查的。
她悄悄去看过崔九郎的尸体,那伤口干净利落,一刀封喉,脸上甚至没多少惊恐,身上更是连丝毫挣扎的痕迹都没有。
自己这个表哥,虽然是个浑不吝的,可跟着武师练过几年拳脚,寻常三两个壮汉近不了身。
怎么可能遇到刺客,连逃都不逃,就乖乖任人宰割?
所以,此事十有八九是熟人所为。
看不惯崔九郎的人虽多,可敢在猎场里动手的,除了自己那位皇姐,还能有谁?
可她把这猜测跟母妃和舅舅说时,两人却是都不信。
舅舅更是直接道:“我们问过林雪桉了,他说当日长公主始终与他在一处,并未离开过半刻。”
李元舒听得直撇嘴,心里暗骂:真是一群蠢货。
要是她,就直接派人把林雪桉绑来,威逼利诱一顿,自会从他嘴里撬出点什么来。
可惜自己人微言轻,说了也没人愿意听她的。
其次最让她气愤难平的,是自己悄悄派去盯着裴怀瑾的侍女传回的消息。
裴怀瑾竟去了李元昭的羲和宫,还不止一次。
这消息像根毒刺,扎得她心口又麻又疼。
这段时间,京城里谁不知道,李元昭颇为宠爱林尚书家的那个庶子林雪桉。
金银珠宝不要钱似的送去林府,更是给他安排进了鸿胪寺,顶了崔九郎的职位。
两人出入更是形影不离,不是并肩在御花园中散步,就是共同进出羲和宫,那高调的模样,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她有多“急色”。
可即便如此,李元昭居然连裴怀瑾都不放过!竟还要勾引他!
行猎那日,她亲眼见到裴怀瑾对她的眼神,明显和看自己时不一样。
从小到大,她心里就只装过裴怀瑾一个人。
为了能离他近一些,她求着舅舅同裴家交好走动,偷偷学着他喜欢的诗词,甚至只要是他出现的宴会,她都巴巴的前去,只为能和他说上几句话。
可是这么久来,他却从未用那种眼神看过自己。
更让她恨得牙痒痒的是,就因为李元昭查案,硬生生将裴家和崔家逼成了水火不容的对立面。
母妃原本都松口,同意将她嫁去裴家。
可如今,却绝口不再提这事儿。
李元昭,她凭什么?
她已经有那么多男人了,凭什么还要来抢裴怀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