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临渊的右手还在抽搐，指尖蹭过控制台边缘，留下一道血痕。他喉咙里发出断续的音节，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呼吸。沈知意一把抓住他手腕，用力到指节发白，婚戒贴着他皮肤一震，蓝光闪了半秒就暗下去。
“别睡。”她声音压得很低，“你现在闭眼，就真回不来了。”
他眼皮颤了颤，没睁。身体顺着墙往下滑，膝盖撞地时发出闷响。
她立刻单膝跪下，把婚戒塞进自己嘴里咬住，腾出手撕开他作战服的领口，手指按在他颈侧。脉搏跳得乱，像打翻的鼓点。她抽出峨眉刺，在掌心划了一道，血还没凝就抹在他锁骨上，顺着伤口渗进去。
婚戒突然嗡了一声，自动弹出一段波形图，显示神经信号正在断片式崩解。
“双生协议还能用一次。”她盯着戒指，自言自语，“就看你是想当谁的儿子，还是做你自己。”
她俯身凑近他耳边，嘴唇几乎贴上他耳廓：“你说过，哪怕我变成疯子，你也得把我绑回家。”
他喉咙动了动。
“你还记得吗？高二那年我发烧，你翻墙进女生宿舍楼，结果被宿管追了三条街。你手里还拎着退烧药，跑得鞋都掉了。”
他的手指猛地蜷了一下。
“你不是程序，不是实验品，更不是谁的延续。”她抬手拍他脸，“谢临渊，给我醒过来！你他妈要是敢在这时候装死，我以后每天去你坟头跳广场舞！”
他忽然咳了一声，睁开眼。
视线模糊，但嘴唇动了：“……广场舞？跳什么？《最炫民族风》？”
“你想听现场版是吧？”她冷笑，“等你死了我就请十个大妈穿花裤衩给你跳足十遍。”
他扯了下嘴角，想笑，却疼得皱眉。右耳又开始渗血，顺着下巴滴在她手背上。
“来不及了。”他喘着气，手慢慢摸向腰带侧边的暗格，“终端说……只剩六小时。”
“那就别等了。”她按住他肩膀，“先把命保住。”
“命……已经不完全是我的了。”他摇头，从夹层里掏出一枚黄铜色的子弹壳，外壳磨得发亮，边角有细微的划痕，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很多年。
他用拇指推开壳口的小卡扣。
里面嵌着一枚翡翠戒指，玉质温润，雕工极细，藤纹缠绕成环，和沈知意小时候见过的一枚老照片上的戒指一模一样。
她愣住。
“这东西……”
“你妈留下的。”他声音很轻，却一个字都没抖，“我从谢家老宅翻出来的。那时候还不知道你是谁，就……顺手拿了。”
她没说话。
“后来我戴在身上，一直没敢给你。”他低头看着那枚戒指，手指有点抖，“怕你觉得我疯，怕你觉得我趁人之危，也怕……你转身就走。”
冷库里安静得只剩下终端的滴答声。
“可我现在不说，可能就没机会了。”他慢慢撑起身体，膝盖一弯，单膝跪在地上，动作稳得不像个快崩溃的人。
他抬头看她，眼神清亮，像暴雨过后刚放晴的天。
“沈知意。”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我以军人的身份起誓——我会守住你，哪怕全世界都否认你存在，我也得把你认回来。”
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一点弧度：“还有，以谢临渊这个名字活着的每一秒起誓……你要是不答应，我就赖在你家门口不走，饭偷你家的吃，水偷你家的喝，冬天蹭你暖气，夏天蹭你空调。”
她盯着他，没动，也没笑。
“你这算求婚？”她终于开口，“拿个子弹壳？”
“枪里最后一颗。”他举着那枚壳，“打出去就没了。但我没打，我留着。”
“万一我拒绝呢？”
“那就当定情信物。”他眼皮都没眨，“等你哪天想通了，再还我。”
她看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伸手，取下婚戒。
戒指在掌心滚了一圈，蓝光忽明忽暗。她将它轻轻嵌进子弹壳内侧的凹槽，正好卡住。翡翠与金属相接的瞬间，戒指发出一声长鸣，蓝光转为深红，像血滴入水，缓缓扩散。
整个冷冻库的空气仿佛震了一下。
六颗头颅同时静止，监控面板上的波动线归零。
“成了？”他问。
“不是成了。”她把融合后的戒指托在掌心，“是重新开始了。”
她抓住他那只没受伤的手，把戒指套在他无名指上。轮到她时，他动作很慢，却稳稳地给她戴上。两人手指交叠，婚戒在血光中微微震颤，像是心跳同步。
终端突然发出一声提示音。
【量子纠缠波频锁定】
【信号通道自动开启】
头顶的广播系统“滋”地响了一下，屏幕闪出画面。
是直播界面。
标题不知何时变成了：“今天，我说了算。”
画面里浮现出两个女人的身影，穿着旧式旗袍，站在一起，笑容温和。背景是熟悉的穹顶结构，雕花拱门，红毯铺地——正是当年那场被迫取消的婚礼现场。
沈知意呼吸一滞。
其中一个女人，是她母亲。
另一个，是谢临渊的母亲。
两人并肩而立，目光落在镜头前，仿佛能穿透屏幕，看见此刻的他们。
谢母微微侧头，对沈母笑了笑。沈母点点头，抬手做了个手势——是小时候哄她睡觉时的动作。
画面只维持了三秒。
信号中断。
屏幕黑了。
冷库里重新陷入昏暗，只有婚戒还在发着微弱的红光，像一颗不肯熄灭的心脏。
谢临渊靠在她肩上，呼吸渐渐平稳。他手指动了动，勾住她的。
“她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他问。
“知道什么？”
“知道我们会走到这一步。”
她没回答，只是把头轻轻靠在他额头上。
六颗头颅静静漂浮在舱内，表面结了一层薄霜。最角落那颗，眼皮微微颤了一下，又恢复平静。
程野的声音从通讯器里断断续续传来：“信号……锁住了……你们……没事吧？”
沈知意按下通话键：“还活着。”
“那……接下来……”
“接下来？”她低头看谢临渊，他闭着眼，嘴角还挂着点笑，“等他醒，先问问他欠我多少顿饭。”
谢临渊哼了一声，没睁眼：“三十八顿。从高中算起，利息翻倍。”
“想得美。”她掐他胳膊，“至少一百顿。”
他闷笑一声，呼吸沉了下去，像是睡着了。
她没动，就那么坐着，背靠着控制台，手始终握着他。
终端屏幕忽然又闪了一下。
一行小字浮现在角落：
【外部信号接入中……来源：未知】
婚戒猛地一震，红光骤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