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刚拐上主路,程野的终端屏幕就跳了下光。
“信号回来了。”他盯着那条微弱的绿线,“不是全网通,是祖宅的备用频段,像是……有人特意开了个口子。”
沈知意没说话,手指摩挲着婚戒边缘。那枚人骨戒指还戴在她手上,温热得不像死物。
谢临渊一脚油门踩到底,轮胎擦过路面发出短促的响声。他眼神扫过后视镜,“如果真是诱饵,那对方想让我们看的,就是书房。”
“那就看看。”沈知意抬眼,“谁怕谁。”
沈家祖宅在城北老巷尽头,青砖灰瓦,门楣上的雕花被雨水泡得发黑。铁门半掩,像是被人从里面推开后就没关严。
“不对。”程野压低声音,“安保系统昨天还全闭锁,现在红外日志显示凌晨三点有过登录记录,Ip跳转了七次,最后停在本地。”
“本地?”沈知意冷笑,“意思是,有人现在就在里面?”
谢临渊已经跨过门槛,手贴着墙边的电箱摸了下,“电是通的,但电流不稳,像是故意调低了电压。”
“演给我们看的。”沈知意迈步往里走,“怕我们不敢进?”
书房在二楼东侧,门缝里透着一丝冷光。推开门,空气里飘着股陈年纸张的味道,书架整齐,桌面无尘,但地板中央那块砖的颜色略深,像是最近才翻修过。
“压力感应。”程野蹲下,用指尖轻敲砖面,“踩错位置,整栋楼的通风口会自动封闭,变成密封舱。”
沈知意从袖口抽出峨眉刺,挑开旗袍下摆,蹲身将刺尖轻轻搭在第三块砖的边缘。金属与地面接触的瞬间,婚戒突然一震,蓝光从戒面渗出,顺着峨眉刺蔓延到砖缝。
“有反馈。”她低声,“底下是空的。”
谢临渊走过来,单膝跪地,手掌贴着墙面雕花一路往上摸,直到壁炉上方那排浮雕狮子的眼睛。他停住,手指在右眼狮子的鼻梁处按了下。
“咔。”
一声轻响,烟囱深处传来金属滑动的声音。
“我爸以前烧文件,灰烬里总混着齿轮。”他伸手进去,摸出一枚铜质钥匙,表面刻着细密纹路,“这玩意儿不该在这儿,除非……有人想让我们找到。”
程野接过钥匙对着光看了眼,“和保险柜的齿痕匹配,但这是仿制版,真钥匙早就被沈家销毁了。”
“可现在需要的不是真钥匙。”沈知意站起身,把婚戒对准地板机关的锁孔,“是活体基因。”
她将戒指按进去。
蓝光暴涨,锁芯内部齿轮缓缓转动,一声沉闷的“咔哒”后,地板中央缓缓升起一个金属箱体,四角嵌着冷却管,表面刻着一行小字:**1998·双生协议存档**。
“找到了。”程野声音发紧,“三百份婴儿调包协议原件,全在这儿。”
沈知意伸手去拿最上面那份,纸张刚离箱,边缘就开始泛黄卷曲,像是被无形的火烤着。
“纸张泡过药。”她迅速从包里掏出真空袋,一份份往里装,“接触空气就会碳化,得快。”
谢临渊扯下窗帘上的金属杆,拆成几段,插进保险柜四周的缝隙,防止它突然闭合。程野则把终端连上车载电源,打开离线扫描模式,一边拍一边比对。
“签名全是假的。”他盯着屏幕,“沈家那几个元老的笔迹,顿笔角度、起收弧度完全一致,连墨水反光都一样。这不是手签,是打印模板。”
“沈振东的签名也有问题。”谢临渊指着其中一份,“我爸签字习惯在‘东’字末尾往上挑,这儿却压平了,而且——”他凑近,“墨迹里没有他那支万宝龙专属墨水的钴蓝反光。”
“全伪造。”沈知意把最后一份文件封好,抬头看向保险柜深处,“还有东西。”
谢临渊伸手进去,指尖触到一层薄铁板。他用战术刀撬开,底下露出一排微型电路板,几根导线连着柜体侧壁。
“有电。”程野探头,“频率很低,像是待机状态。”
“不是待机。”沈知意突然伸手,将婚戒贴在电路板表面。蓝光扫过,芯片发出轻微的蜂鸣,“这些是定位模块,一旦文件离开保险柜十米,信号就会激活。”
“谁设的这局?”程野咬牙,“是当年的人,还是……现在还在盯着我们?”
谢临渊没答,而是蹲下身,用刀尖轻轻刮开柜底的一道接缝。金属摩擦声中,一股极淡的气味飘了出来。
“杏仁味。”沈知意猛地捂住口鼻,“有毒。”
谢临渊反应极快,一把拽下金属杆,插进柜底缝隙,硬生生撬开夹层。四五个细小喷嘴露出来,正往外逸出无色气体。
“堵住!”他甩手把战术刀卡进出气口,气体顿时被截住大半。
“程野,出去!”沈知意抓起密封袋就往后退。
“等等!”程野却扑了上来,手指摸到柜底内侧,“这里有字!”
沈知意回头,只见他指尖正划过一道极细的刻痕,像是用针尖一点点凿出来的。
“L-1998。”他念出来,“是编号还是名字?”
话音未落,他突然呛了下,手一抖,终端差点落地。
“别碰!”沈知意一把拽他后退,“气体已经扩散了!”
谢临渊半跪在柜前,用身体挡住喷嘴方向,手里的金属杆压得死紧。他的呼吸变得厚重,但眼神依旧清醒。
“这气体……不是立刻昏迷。”他低声道,“是慢慢拖住你,让你以为还能撑。”
程野靠在门框上,手指还在终端上滑动,画面定格在“L-1998”的放大图上。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嘴唇发干。
“我……记住了。”他喘着气,“这个编号,肯定在哪儿见过……”
沈知意站在书房中央,手里攥着婚戒,蓝光在她指间忽明忽暗。她的呼吸变得缓慢,像是在对抗某种无形的拉力。
“1998年。”她声音很轻,“我妈失踪那年,有人在这里,设好了这个局。”
谢临渊抬头看她,“现在呢?”
“现在。”她盯着保险柜,“我们踩进去了。”
程野突然抬手,把终端往她怀里一塞,“上传……离线包……别让信号断……”
他的手指滑过屏幕,最后一道指令发出。
下一秒,整个人顺着门框滑坐下去,头歪向一边。
沈知意接住终端,屏幕还亮着,“L-1998”四个字在微光下清晰可见。
谢临渊试图站起来,腿却一软,膝盖重重磕在地上。他撑着金属杆,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
“不能睡。”他咬牙,“睡了就出不去。”
沈知意想走过去扶他,脚下一沉,像是踩进了泥里。她的视线开始晃,婚戒的蓝光也变得断续。
“他们……想让我们看什么?”她喃喃。
谢临渊抬起头,眼神依旧锐利,“不是看。是听。”
“听什么?”
“等。”他喉咙动了下,“等我们倒下,等自动录音启动,等所有话……都被录进去。”
沈知意猛地醒悟。
保险柜没关。
文件没毁。
他们的一举一动,每一句话,全都被记下来了。
而设局的人,根本不在现场。
就在她想伸手关柜的瞬间,婚戒突然剧烈震动。
蓝光最后一次亮起,照出柜底深处,还有一行更小的刻字,之前被阴影盖住了。
她凑近。
那行字只有三个字:
“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