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地魔倒在了地上，身体抽搐。
格林德沃见此轻挑眉毛微微努嘴，面露意外地看向塞柏琳娜：“他之前好像没有这样——别这样看我，塞柏琳娜……报纸上都有，我可以在报纸上看到。”
“哦，原来是报纸，我还以为是格林德沃先生强大的情报网呢。”塞柏琳娜点了点头。
“……”格林德沃默了一瞬，也跟着点头，“是的，是报纸，在奥地利也是可以订购到英国的报纸的。”
塞柏琳娜笑看了眼欲盖弥彰的格林德沃，一边给手里的小南瓜反复清理一新，一边道：“这部分灵魂分离手段有点特殊，而且我也加了点别的东西……小汤姆满是裂缝的灵魂有点承受不住。”她手指轻点小南瓜的外壁，一簇火苗呼的从小南瓜中长出，“所以这部分灵魂我是分开给他的。嗯……说实话，他现在的状态还有点超出我的预期，我原本以为他会一接触就会失去意识呢。”
格林德沃抬手接过塞柏琳娜递过来的小南瓜，燃烧着的红色的火焰透过那倒三角形的眼睛镂空看着他，噼啪作响。
“万圣节礼物。”塞柏琳娜笑道。
“……真敷衍。”格林德沃撇着嘴曲起手指弹了弹南瓜外壁，看着里面的火焰摇摆，他的语气也跟着摇摆起来，怪里怪气，“拿厉火做这种事情，真不愧是你啊。”
“多谢夸奖，盖勒特。”塞柏琳娜冲他微微弯腰。
“其实我不太懂。”格林德沃掂着手里的小南瓜，眼睛看向被裹在黑袍里的伏地魔，“你今晚这一遭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配合这个自大无能的小子吗？”
“别这么说，盖勒特，你还夸过他有点本事呢——在拿到冈特家那个戒指的时候。”塞柏琳娜笑盈盈地着格林德沃不屑的表情，在他准备开口时又道，“而且能让阿不思关注几十年的人，怎么可能会那么无能呢。”
塞柏琳娜毫不意外地欣赏到了格林德沃的变脸。他嘴角紧抿，耷着眼皮轻飘飘看了眼伏地魔，而后忽地抬眼看向塞柏琳娜，正正看到那双满是笑意眼中的调侃。
“塞柏琳娜……”格林德沃觉得有些气恼，又觉得有些好笑，仔细一想后发现自己可能是无奈是更多一点，“或许下一次，你可以换个方法转移话题——太老套了。”
他晃了晃手腕，小小的南瓜灯在无声无杖漂浮咒的作用下平稳地飘在空中，围着塞柏琳娜转。那张倒三角眼睛锯齿形嘴巴的南瓜脸一直正对着她，像是一个严肃的、一直盯着犯人不放的、正在审问的傲罗，也像是一个笑得嚣张的得意小贼。
可谁料塞柏琳娜并没有像往常被拆穿一般微笑起来，甚至是相反——她先是轻笑着点了点小南瓜灯，把那张南瓜脸转了回去，以回应格林德沃幼稚的举动。而后眨着满含无辜的眼睛迷茫地看向格林德沃，看似十分诚心地询问道：“转移话题？我为什么要转移话题？”
“哦，当然，您不用转移话题，您只是老了听不清了而已，让好心的我来给你重复一遍——”格林德沃不等塞柏琳娜说话便自顾自地说道，他觉得心里的气恼的占比在逐渐上升，“我觉得你不是为了配合这个小子才做了今晚这些准备的……你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能见到奥米呀。”塞柏琳娜说得理所应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还多次以这件事情为借口找阿不思吗？”她点了点南瓜灯。
“……我不是以此为借口！”格林德沃强调道，“我想找他随时都可以找！”而后他对着那张南瓜脸哼笑一声，感觉自己那原本占大多数的情绪的无奈此刻已经被气恼和好笑挤没了，“你又在岔开话题，这没有用。”
格林德沃说着，抬手把塞柏琳娜推过来的南瓜灯推回去——南瓜脸又对着她了。
“没用？”塞柏琳娜向身后一瞥，接着视线跟随重新围着自己转的南瓜灯看回来，“好吧，原来你现在已经不会把阿不思挂在嘴边——”
“塞柏琳娜。”格林德沃笑出声，打断塞柏琳娜——他心中的气恼终于占到了最多的位置，“是不是可以适可而止了？一直用这种方式转移话题似乎不是你——”
格林德沃卡住了。
他的声音和动作都卡住了。
——满身南瓜的白胡子巫师带着从尖尖帽子上缀着的小南瓜凑到了塞柏琳娜身旁的小南瓜后面。那双充满好奇和兴味的蓝眼睛里映着跳跃的火苗，夺目至极，如眼睛主人所穿的红袍子那般抓人眼球。
“哦！梅林，这可真有意思！”忽然出现的邓布利多戳了戳小南瓜，看向塞柏琳娜，“你做的吗，塞柏？”
“这是他的小南瓜灯。”塞柏琳娜再一次把南瓜推回了格林德沃身边，并背对邓布利多冲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对吧，盖勒特？”
格林德沃……格林德沃熄火了，变成了一个只会怒瞪塞柏琳娜的哑巴——他根本没察觉到阿不思是什么时候幻影移形来的，显然是塞柏琳娜做了手脚！他甚至不能知道邓布利多听去了多少对话——接着又在邓布利多缓慢收回那对小南瓜的兴趣、并轻飘飘看了自己一眼后，声带立即迅速即刻恢复正常。
“送你了，阿不思。”格林德沃大方地、急迫地说道——但有点过于急迫了，话出口了一秒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喊出了背着对方才会说出口的称呼——至少上次见面时，他还不敢叫出口——尽管已经仗着对方没法当场纠正，在信里暗戳戳写了好多次。
塞柏琳娜的眼神从调侃变为佩服，而后在看到邓布利多一声不吭地拦截小南瓜并拿起后，变为了惊讶——紧接着又变回了调侃。
她歪头仔细地看了眼转头看着伏地魔沉默的格林德沃——毫不意外地又被瞪了——她接着扭头看向低头沉默看着手中小南瓜的邓布利多，摇头叹气：“真是敷衍的万圣节礼物啊……”
格林德沃：“？”
邓布利多默默多看了几眼南瓜——他早就认出来了——因为他也偷拿了两个摆在办公桌上——这是麦格和弗立维在海格偌大的南瓜地的犄角旮旯里拎出来的、结合了物理以及魔法手段做出来的、可以放调料也可以装饰餐桌的、十分可爱的小小南瓜。
所以这个南瓜灯是经谁手出现在这里的已经很明显了。刚才一判断塞柏琳娜的那句话是真的，邓布利多就猜到了事情的过程——即这个南瓜灯简单的辗转途径。
但邓布利多没有对塞柏琳娜口中的“敷衍”做出反对意见，因为——现在他手里的南瓜灯变成了装满水果糖的南瓜糖罐——尽管小小的它只能装下几颗包装过后的水果糖。
“万圣节快乐，阿不思。”塞柏琳娜笑眯眯地看着他，“没有捣蛋的孩子当然可以拿到糖果。”
没敷衍的南瓜礼物没得到邓布利多感谢还没能拿到糖果但没有捣乱甚至帮忙了的格林德沃：“？”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塞柏琳娜，目带谴责——谴责她盗用自己的评价；谴责她有间隔自己和阿不思的嫌疑；谴责她不给——
塞柏琳娜又掏出了几颗糖递给格林德沃：“当然，还有——来点真正的万圣节礼物，盖勒特，别觉得可惜，霍格沃茨的南瓜就让校长先生带回去吧。”
“谢谢你，塞柏。”邓布利多乐呵呵地说道。
“……谢谢。”格林德沃迅速接过水果糖，缓慢地、拿腔拿调地说道，“我没觉得可惜，好的东西自然要在适合它的人的手里。”
塞柏琳娜轻笑出声。
邓布利多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平静地挑出一颗覆盆子味的糖，然后把剩下的糖和南瓜一起收了起来。
“希望这不是我又要被断了健齿魔药的前兆。”
“当然不是，阿不思……那段时间是意外。”
“好吧，我相信你。”邓布利多一边剥开糖纸，一边看向状态已经恢复平稳，成功昏睡过去的伏地魔，“成功了吗？”
“很成功，很完整。”塞柏琳娜双手背在身后，只到小腿的巫师袍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扬起，“很开心我们的小汤姆有很强的警惕心，觉得绕道走比较安全。”她看向邓布利多，表情温柔慈和，“也很开心你会帮助我，阿不思。”
邓布利多无奈地摇了摇头，把糖塞进嘴里，含糊道：“虽然汤姆的手段诡谲深沉，但他本人的心思还是很好猜的，让他情绪激动一点什么的——至少我不如你，塞柏，你不见面就能做到。”
完全听不懂的格林德沃皱起了眉——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还是小事，重要的是，他从这简短的对话中察觉出了一个很大的问题——这两人好像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达成了某种共识，但是阿不思给他的回信中完全没提过！
塞柏琳娜失笑：“但绝对不如你对他的影响大，阿不思。要不是你去了趟魔法部，我就拦不了人了。”
乐于向人解答问题的校长先生看了眼有些茫然的外国巫师，大发慈悲地解释道：“汤姆要去预言厅，但去预言厅需要通过时间厅。”
早就了解一番英国魔法部、在听到前几个词就明白过来的格林德沃：“哦！原来如此，谢谢你，阿不思！”
紧接着——他便收到了一无语一嘲笑的两个眼神。
“真聪明，盖勒特。”塞柏琳娜笑道——很明显，不是什么正经的夸赞，她在嘲笑他的用力过猛——或许也有嘲笑他今晚一直以来的用力过猛的意思。
“……彼此彼此。”格林德沃露出一个假笑，盯着塞柏琳娜眼中逐渐浓郁的笑意说着自己的想法，“所以你在时间厅放了陷阱——我们看不见的东西。就是为了让这小子在去预言厅的时候套上那些陷阱？”格林德沃不解地摇了摇头，“不觉得大费周章了吗？”
“所以你说得对，盖勒特。”塞柏琳娜点头，“我就是在配合他。”
格林德沃顿了顿，第一反应是去看邓布利多——很好，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看来他早就来了——然后暗暗咬牙转回眼睛看向塞柏琳娜：“真是有兴致。”
“但也是让他配合我。”塞柏琳娜歪头看了看伏地魔身上那陷入血肉捆绑在灵魂之上的魔法痕迹，轻轻一笑，转身走向悬崖边，“毕竟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还有他本人的意愿。”邓布利多让嘴里的糖从一边滚到另一边，“有时候‘自愿’两个字能节省不少的事情。”
“答对了，阿不思。”塞柏琳娜背对着两位老巫师，面朝海水，脸上笑意渐渐收敛，手指捻上袖子上的袖扣，“你说得很对，‘自愿’，是很重要的事情。”
魔法是强大的，也是敏感的——可以直观感受到情绪与魔法之间关联的塞柏琳娜对此深有体会。
她需要伏地魔自愿去接触那些时间的魔法，她需要伏地魔自愿踏入她准备好的魔法炼金阵，她需要所有的牺牲品自愿奉上她的所需。
她也需要——她最需要……他的自愿。
海风重新吹起女巫的袍子与发丝，将她依旧轻快的，但明显有些低沉的声音传到两位老巫师的耳中——二人皆是一顿，下意识对视一眼。
几乎每次伏地魔融合灵魂之后都会见到塞柏琳娜的邓布利多最先反应过来，他仔细看了几眼那银白巫师帽——她可不常戴帽子——边缘以及银白巫师袍上流转光芒的魔法文字，而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轻声“哦”了一下，接着如同聊起平常事务那般语气平稳地问道：
“十月份还有几十分钟就过完了……塞柏，你这个月可是几乎把一半多的课都分给莱姆斯了——哦，我知道，你是有正经原因的，毕竟需要帮助指导傲罗们。”邓布利多的语气里充满无奈，“但是你看，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下个月是不是得和莱姆斯好好商量了，他向我说过好多次，说学生们都在问你最近都去哪了。”
“我觉得莱姆斯教得不错，作为新手教授来说真的好极了。”塞柏琳娜的声音中带着轻笑，“真是慧眼识珠，阿不思。不愧是当了这么多年校长的巫师呢。”
但这可不是邓布利多想要得到的回答。
“那十一月呢？”邓布利多问，“我需要不需要嘱咐莱姆斯多备些课？”
塞柏琳娜沉默了两秒，而后笑道：“或许需要——但我亲自和他说比较好。”她转回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会和他商量的，校长先生，这件事情你不用担心。”接着她用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的魔杖指了指伏地魔，“这里距离麻瓜界太近了，或许校长要不要想一想把自己的老学生转移到别的地方？”
“……我会的，塞柏。”邓布利多叹了口气，“看样子你今晚是不回学校了。”
“是的，阿不思。”塞柏琳娜转回身，微笑着冲两位老巫师垂首微微行礼，“晚安，两位小先生。”
紧接着，女巫消失在了原地。迅速，且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