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楼罕见的安静。
原是管事见他心情不好,忙吩咐手里人扯住台上的戏子不让她再唱下去。
“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和莲君在一起啦!”
江枕月柔下了笑容。
“因为和莲君在一起时,我觉得很安心,非常安全!”
“唔...就会说些讨好人的违心话。”
他拿起折扇点唇,微微颔首,示意管事戏继续唱下去。
“今日三月初三,掐指一算快到了解蛊的时候,我届时来接你,带你下山游玩一番。”
“哇!去哪里玩?莲君你请客吗?”
“青城。不过,有我作陪,合该是你请才对。”
“啊?可是莲君你是长...”
他挂断了通讯,后面的话他就不爱听了。
低下的戏腔又唱了起来,咿咿呀呀的,仿佛刚刚突然冷场只是错觉一般。
江枕月闭着眼,指关节跟随着那戏腔的转折,有规律的敲击着楠木桌台。
咚——咚——咚——
他心里还是有些发闷。
该怎么样才能让这些吵闹臭虫从她身边彻底消失呢?
一夜夫妻百日恩。
五年光阴,多少个日日夜夜,他们有多少恩多少情早已数不清。
他们做了那么多日夫妻,难道还算不得真正的夫妻?
总是轻易被惹毛,又总是轻易被哄好...他什么时候这般没脾气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她会恃宠生娇。
得她知道他的心胸狭隘...他不容得她被其他人觊觎。
————
瑾玉不可置信的捏着玉佩。
就这么水灵灵的给她安排上行程了?
反派你变了,你不是最大方的吗?
虽然这几年卖灵符赚了点灵石,但她真的请得起他吗...
不过很快她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安逵序应当是不会再想自尽了,因为吃饭的时候他也来了,只不过仍有些别扭,红着眼端了饭坐到门口,也不说话。
安息浣为瑾玉添了一碗鲫鱼豆腐汤,“宁姑娘,请尝尝...”
瑾玉注意到她手腕上的烫伤,问道:“这桌菜是你做的吧?”
她闻言有些羞涩,“我喜欢做饭,先前邱叔总是夸我,还把饭吃的干干净净的,所以我觉得我应当是有些天赋的。”
“很好吃,我都想把你从城里拐到宗门去了。”瑾玉调侃道。
————
医馆,闻惊鸿从老医师手中取过汤药来,扶着楚若山为他细心喂下。
这是她第一次出门做任务,没想到竟然遇上了这样的事情。
半妖到底算是人还是算是妖兽?
人残害半妖到底是正义还是非正义之举?
她陷入了迷茫,自父母世亲被残忍杀害后,她一直以杀尽世间妖兽为目标,那若是遇到了半妖或者好妖又该如何对待。
“惊鸿...”
少年终于醒了过来。
她有些不知所措,他看着她这副样子笑了,“这下你能允许我待在你身边了吗?”
“傻瓜...”
————
瑾玉与安息浣讲了些修行灵根的事,安城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门口走了回来听的很认真。
“你服用了丹药,却只除了部分淤血,要想身体好起来还是要靠灵气化瘀疏通,再加上后天补好亏损的身体。”
“可是我这副身子骨,恐怕没有宗门会要...”少女眼里的光芒黯淡了些许。
“素练宫多女子,适合你。宗门有灵池可以活血化瘀,除去身体杂质,你愿意和我走吗?”
瑾玉朝她眨了眨眼。
————
最后瑾玉绷着小脸从城主府逃了出来。
实在是招架不住这一大一小的眼泪攻击。
一个比一个能哭。
安息浣答应与她走,只要等楚若山醒来就可以离开古道城。
一想到未来几年都可以接受安息浣小厨娘的投喂,瑾玉步子都轻盈了许多。
记着宗门的某位孤寡老人,瑾玉顺便买了些南方的特产准备带回去。
不曾想在路上碰到了一个地痞流氓抓着路边的流浪狗玩。
地上那只死去的母狗脑浆崩裂,混合着血液粘稠的淌在地上,而一只呜咽着的小狗前腿已经被男人用板砖拍碎了奄奄一息。
那砖头高高扬起,男人兴奋的笑凝固了。
手臂上渗出了一道血丝,随后半截手顺着切面掉落,血液瞬间喷洒涌了出来。
他还未来的及尖叫,小腿上突然传来剧痛,就像是从内里骨头全都碎裂去了一般。
“好玩吗?”
他扭头看去,只见一青衣少女正歪着脑袋看他,手中还夹着一枚带血的叶片。
这可不是什么叶片,而是玲珑叶,样式小巧但却锋利,可杀人于无形。
他哇的一声瘫软在地上,刚好坐到那滩血液上。
瑾玉越过他抱起那只小犬,可那小犬抖着抖着,在她怀里死去了。
她垂眸,为它落下一滴泪来。
可怜的孩子,你还没多看几眼世界,就被残害死去了。
她翻腕将那玲珑叶投掷去,吓得男人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往后挪去,那叶面稳稳当当卡在他裤裆前咫尺的地砖里。
善与恶如同八卦盘的白与黑。
有人会因为一条生命的流逝而落泪,有人会因为毁灭一条生命而癫狂。
“下次再虐杀猫狗,我就用你的方式把你虐杀了。”
她把那幼犬放在早已冷透的母犬尸体旁边,转身要走时,巷口却传来一声极其细小的呜咽。
一只跛了腿的黄白幼犬跌跌撞撞从阴影处跑了出来,趴在她的腿边。
身子小小的,还在她腿边发抖,讨好的用脑袋蹭了蹭她的裤脚。
“呜呜...”
模样可怜坏了,瑾玉弯下腰把它抱在怀里,摸了摸它的脑袋。
它的母亲已死,又还是喝奶的年纪,活下去只怕是困难。
它身体发颤的厉害,她抱的更紧了些,一道念头从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她想带它回宗门。
“既然如此,跟我回家吧。”
这次出门游历,带回去的东西还真是不少...
却没注意到,这只白面田园犬竟然有不应该存在在它身上的淡淡皂角香。
有人又靠卖惨获得了垂怜,找到了家。
袁怀瑾依恋的窝在她怀里,嗅着她身上的梨花香。
「我要待在你身边,哪怕是成为你的狗。」
————
“不行!吾不允许!”宴蕨生气的拱了拱少女的手臂,幽怨的看着安心窝在她怀里的幼犬。
“人身边只能有吾!”
“宴蕨,你和它较什么劲?况且我不在洞府你也可以和它玩耍啊。”
“不行!不行!不行!”
小鹿连用三个不行拒绝,并试图一头撞死她,“人怎么这么花心?”
它早就看出来了这只“幼犬”的真实面目,分明就是一只半妖。
瑾玉颇有种无力感,没再理它。
那小犬半梦半醒间1讨好的抬起脑袋舔了舔她的手指。
惹得宴蕨一双鹿眼瞪得大大的,“把它丢掉!”
谁乖谁不乖一目了然。
“宴蕨...别闹了...啊呜,我要睡了...”
瑾玉吹灭了床头的蜡烛窝进了被窝里,“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反正我是不会丢掉它的...”
要么就不捡,要么捡了就要负责。
明明说好要带它回家养着的,半路丢了岂不是良心发痛?
她可不想亲手铸就一只孤独到老的八公。
“哼!”小鹿跺了跺脚,瞪了那蜷缩成一团的小狗,腹诽:吾迟早揭穿你的真面目把你扔掉!
随后又愤愤看了眼少女,更生气了!
愚蠢的人!吾已经准备好看你痛哭流涕求吾原谅的画面了!
某小鹿的小脑瓜里——某青衣少女挂在它脖子上痛哭流涕,懊悔道:“宴蕨大人!都怪人不分善恶,眼瞎耳聋错怪了您,您大兽不记小人过,就收下人作为您的爱宠吧!”
它只需优雅的点点头,“看在人这么诚恳的份上,吾就不追究了,只是...”
“知道!宴蕨大人!小的已经在方圆十里都种上了梅树,只等您过目!”
哼!等着!
它忍着一头撅死某只臭狗的冲动,钻回了少女的手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