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似霜铺满整片宁静的古都,城西山峰的庙宇里,几道黑影堆叠。
“浣浣素来体弱多病,此番也算是遇到了一个转机。”
灰白色手背拂过泥像,动作轻柔。
“教主,轿辇、行径已经处置妥当。”
“囚灵阵安置在轿上可有差池?”
“已确认再三,无误。不过教主如今已是元婴期为何要如此谨慎?对方不过三个小娃娃...”
那手总算是从泥像上收回,拿出手帕来细细擦拭:“事情总是要万无一失才好...那些半妖可放血处理过了?不能让它们肮脏的血液糟蹋了这神圣的花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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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三不一定都是大晴天,南方多雨。
清晨下了一场小雨,空气中都带着拧不开的湿气,太阳隐在灰白的云层里,折射下来的光早已不再透亮。
路边的花上花苞娇艳欲滴,有了那点点水珠更显得娇嫩。由于主路上都铺了石砖所以显得十分清爽没有丝毫泥泞,不过这就苦了需要上下山的轿夫。
清晨,“宁瑾玉”就被人从客栈接走了,头上戴着一层粉白纱布,窥不见容颜。
“楚若山”与闻惊鸿并肩跟在轿子后方,现在才卯时就沿路边居住的百姓们就已经从门窗边探出了脑袋,窃窃私语着。
“今儿个花朝节怎么不是息浣小姐当花神了?”
“害...你最近才回来,没和你说,息浣小姐前几个月生了场大病,殁了...”
第一个说话的人似乎有些震惊,良久才叹了口气,“走了也好走了也好...真是造孽哦,走三步就要喘气,身体实在是弱,少遭些罪吧...唉...”
“城主...唉...小时候被半妖拐了,好不容易逃出来得了老城主赏识,妻子又病死了,现在中年唯一的孩子又...”
“楚若山”依旧与身旁的少女嬉笑,然而这些话却被‘他’一字不落的收回了耳朵里\/
想来是与半妖有极大的关联,那黑袍...居然在宗门山脚也从出现过,想必分布广泛,恐怕不只是小团体这么简单...余祝...有强大的力量...
或许已经形成了教会那样性质的组织,而其迫害对象或许就是半妖,而让他们一行人饰演花神估计就是为了让那个所谓的“息浣”小姐...额,死而复生,借尸还魂?
“这半妖是真该死啊...我娘当初好心收留它,结果...”
“唉唉唉,今天花朝节就别说这些伤心事了。”
在提及半妖时,周遭的人们都一致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楚若山”压下心中的疑虑和不安,跟着队伍走到了城西门口,出了城底下的地就泥泞了起来,很快就把靴底弄脏了。
到了山顶,那里果然有一座庙宇,只是屋顶上飘落的枝叶早已枯败,大门被半隐住。
待力夫们陆陆续续把那盆盆花篮拿出后,从院子里被推出来一辆硕大无比的车辇,上方搭建着高台。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花香,各种花都有,只是在花香繁华的表面下藏着一丝令人作呕的血腥。
“花神”被人从原先的小轿子里牵了出来,发顶的纱布被半掀开定在发后,风一吹来那纱布就如同映着霞光的云层,配合上那张肤如凝脂、唇若朱砂的面容显得颇有神性,让人不自觉沉溺而反应过来后又红着脸低下头去唯恐自己对神明不敬,惹恼上苍。
“楚若山”有些不自在的别过眼去。
众人只在山上片刻,携人上轿台后就又风风火火扶车下山,“楚若山”见此连忙捂着肚子,脸颊泛白,佯装一副要解手的样子奔向山林的另一个方向。
人群中只有人多看了两眼,并没有什么人关心他的去处。
闻惊鸿则依照嘱咐跟着下了山。
待到丝竹声从山林间没去瑾玉这才蹑手蹑脚的从庙宇背后探出脑袋,大门已经落锁,于是她便从西侧翻墙而入。
里面已经空无一人,堆在墙角的落叶无人打扫已经湿蹋蹋的开始腐烂,载着春雨的潮湿。
院内四角石灯上落了灰,这个地方...看起来不常有人来,没有任何香火的味道。
她进了大殿,入目便是一尊泥塑像,被吓了一跳。
这塑像不像一般庙宇中那般或慈悲、或端庄、或眉眼宽厚,反倒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瞪着四只眼仿佛要跳出来似的,面部狰狞,獠牙裸露在外舌头猩红纤细吐在外面,上身一丝不屡三双手遍布在肩窝下方,下身则是鳞片凸起的蛇身,看起来恐怖万分。
瑾玉仔细观察一番反倒给她自己激出来一身鸡皮疙瘩,这光大多不来自她身后,而是来自塑像上方,仰头发现这大殿布置是圆环形,中间缕空,任凭风雨吹淋这塑身。
而泥塑本身一下雨就会坍塌,清晨刚下雨,按理不该如此完好,这泥塑...倒像是前不久刚刚补上去的或者是...
她上前擦了一下,发现这泥塑竟然是干的!
这证明它这是从别处运来的!
这处庙宇虽被称为是余祝神庙然而却任凭墙角落灰,塑身丑陋,这花朝节上山祈福本就是个幌子,目的是为了什么...
“余祝”依旧盯着来人,长出獠牙似乎是要如同掠夺自己兄弟姐妹性命那般杀死擅闯者。
瑾玉感到一阵恶寒,观察翻找了一番一无所获。
那血腥味是从何而来?
她回想起刚上山时,萦绕在庙宇四周的淡淡血腥味,掺杂在花香中腻味令人作呕。那血腥味很淡,她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耸动鼻尖,发现此处除却落叶的腐败味别无其他。
真正的危险不在山上,而在城外!她心里涌上一种恐慌和不安,立刻拿出通讯符向宗门发讯息,不管是不是她多疑,先报了再说,如果真如她所想,此事绝对不一般。
眼下游街正进行中,闻惊鸿,楚若山二人目前应当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瑾玉舌尖不自觉顶住上颚,回头看了一眼这狰狞的塑像还是有些不死心。
她刚跨出殿门门槛又不死心的转身折返,三步并作两步。
不知道为什么要让他们饰演花神,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上山这一趟多费人力...这里一定有蹊跷!
她忍着恶寒敲了敲塑身。
咚咚——
声音清脆。
里面是空的!
她大惊,举起石头就往那泥塑上砸去。
扑通——
破开了一个口,蛇身下昏睡着一个少女,比视觉更先涌入她感官的是涌动的一丝灵力。
这灵力盘踞在泥塑内,肆意涌动着,想涌出去又做不到。
这里...被设下了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