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抱着小柿子放到瑾玉身边,对她说了些注意事项后就离开了。
瑾玉打开手帕,发现上面空无一物,只有三朵银白色梨花熠熠生辉。
不知为何,她心里涌上来一股暖意。
细心收好手帕后,她端起汤药,碗壁还有些烫,于是便把碗放到床头。
抬手将狗儿捉来扑在自己腿间,揉它柔软的肚皮,笑着道:“谁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小狗呀?”
小狗儿身上暖烘烘的,眼睛滴溜圆像两颗水灵灵的葡萄。
“汪呜~”它呜咽着一边轻咬她的手表示喜欢,一边欢乐的摇着尾巴,模样看起来可爱极了。
瑾玉亲了亲它的爪爪,“我们小柿子是最可爱的狗狗对不对?”
她把汤药放到一边,逗弄它。
她把它抱在怀里,脸埋在它的毛发间深吸一口气,“好浓重的小狗味!”
小狗儿舔了舔她的指尖仰着脑袋满眼都是她。
但凡瑾玉知道她怀里的狗子是男二的真身的话,她绝对能立马翻身下床距离它二里地。
只不过如今的狗子心思就是那么单纯,因为它一半魂魄分身出去成了某个地方叱咤风云的教主大人,另一半魂魄则是陷入了沉睡寄存在它的体内。
它只是一只快乐的狗子,想做主人乖宝宝的狗子,单纯的它能有什么错呢?
不过这话要是被陆祈年听到了一定会跳脚,怒骂它是心机狗。
——
西洲遥遥之处,一人负手立于云端之上。
底下是望不到头的沙丘。
江枕月垂眸,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他手中此刻不再拿着冷扇,而是一遍遍摩挲腰间的黑鱼玉佩。
玉佩质地滑嫩,却能反复勾起他心中的思念。
他很想使用玉佩告诉她他对他的万般情愫。
可是...他怕。
他怕他告诉她,会吓到她,会让她回到她原来的世界,与他不复相见。
是的,他也入了她的梦。
在她的梦里,他看到了完全不同的景象,也看到了她...不为人知的脆弱。
为了不让她害怕,他选择用灵力封存住她的记忆。
她是有秘密的人,她或许有一天会跑掉,他或许留不住她...
可是万般疑虑都比不过一个,他该如何见她?
再见她时,他该怎么面对她?
原先他不知道他对她的爱,如今却是懂了。
是三演霸王别姬,是为救他奋不顾身从城墙一跃而下,是...为了去除枯心咒,选择自刎于他面前。
自刎需要多少大的勇气啊...
明明她在很久以前是一个被人欺负了之后都不敢哭的女孩...
江枕月敛下心中思绪万千,目光凝聚成一线,而那方向正是素练宫所在的位置。
他心所在之处已然明了。
他如今是明白什么叫因果轮回,善恶有报了。
六年前随心种下的因,成就了如今无拘无束的他,一个敢直面自己的他。
他这辈子已经栽在她手里了,他种下的因成就了他,同时也在他身上结下了名为爱的果。
自城墙下一醒过来,便看到了万道箭矢破风而来。
倘若他当时未能及时醒来,那环在他背后的少女就会万箭穿心而死。
就连昏迷过去之前都要保护他吗...
他环抱住她,挥扇直直飞上墙,如今已经无人能伤的了他。
“我竟不知,江氏的弟子全然变成了草包。”
他冷冷扫了一圈众人,视线落到他所谓的父亲身上。
那向来严肃的脸庞如今看到他时竟然多了几分忌惮。
他笑了,割下衣袍一角扔到他面前,扬声道:“从今日起,江家江枕月已死。青城的安危与修士江枕月再无瓜葛。”
随后他深深望了他一眼,抱着怀中少女就要走。
哦对了,差点忘了某人的爱犬。
要是弄丢了,免不了要和他闹。
这样一想,原先因心寒而沁了冰霜的眸子恢复了暖色。
可少女却迟迟不醒,于是江枕月把她带到素练宫中,方才得知她原来是坠入了幻境中。
幻境险恶,可那又如何。
他义不容辞。
于是他便跪坐在她床边,牵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以血为契,共赴幻境。
江枕月入了她的幻境中,见到了她心中的阴影...
——
这是个很奇怪的世界。
衣服奇怪,建筑也奇怪——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时,他不知道是心慌更多一点,还是侥幸更多一点。
心慌,慌在于他怕她会走,会丢下她在这里的一切。
侥幸,幸在于她能从她原来的世界来到他所在的世界,与他接上因果。
“我不是说了穿t恤吗?”女人尖锐的怒骂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循声望去,却见那女人站在一个约摸七岁的女孩身前。
“你父母从来不管你吗?”
而那女孩有着和瑾玉如出一辙的眼眸——小兽一般水光潋滟。
不过相较于他记忆里样子,此刻这眸里多了一丝迷茫、惶恐。
她是孩童时候的她,被困在阴影里的她。
女人的话将如同尖锥那样直直刺入她的心脏;
她扬起的手将成为她心中挥之不去的恐惧。
女人刚要打女孩一个巴掌的时候,手却被攥紧了,抽不出力气来。
“你...”女人愣住了,似乎在疑惑他是从哪里来的。
江枕月挡在女孩面前,摁住了对方要袭向她的手,笑着问道:“为什么要打她?”
女人自知理亏,害怕是家长找上门,眸光闪烁间,软了声音,为自己开脱:“昨天才在全班面前说了今天要穿t恤,她还穿长袖...”
“梓涵你来说我有没有说过这话。”她拉出一个孩童问他。
所有人,所有孩童的目光都集聚在女孩身上,含着不同程度的轻蔑。
她把头埋得更低了,而他却能看见她的眼眶里已然蓄上了泪水。
泛着的水光是女孩最后一丝倔强。
她是瑾玉,又不是瑾玉。
她怯懦、自卑,可就是因为这些缺点才让她具备了世间极致的温柔。
此刻她声音颤抖,几乎没勇气吐出一句完整的话,却还是要为自己解释,结结巴巴道:“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什么是t恤...”
指尖反复捻着藏住手指的衣角,又怯懦的低下头去,“我...我问过我外婆了...她说这就是t恤,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父母呢?”
江枕月听到这话,面上带笑但眸子里已经翻滚起了杀意。
只是如今身处幻境,他若是直接杀了这女人反而会给瑾玉带来更大的阴影。
他加大了力度,把女人的手腕的骨头硬生生捏断了,女人顿时惊呼一声,腿软了下去,冷汗贴在她脑门上。
明晃晃。
他袒护之意太过明显,让怯懦的女孩也有了勇气抬头去看他,去依赖他。
他很受用,轻声道:“不是所有人都有一对负责的父母,一个完整的家庭。”
甩开那女人的手,他蹲下身去,仰头看着不知所措的女孩。
他用指腹擦去她眼角滚落下来的泪水,柔声道:“这不是你的错,别道歉。”
或许是有人撑腰,有了可以依靠的对象。
她极力咬着唇强撑着不让泪水滚落,可泪水却不尽人意,越积越多,汇聚成一大颗,直直坠落下来。
落在他月白色的衣袍上,迅速晕开了一滩水渍。
这水渍必然是苦的,它藏着委屈的疼,忐忑的慌,自卑的涩。
泪水一颗颗滚落,她抬起手,用袖子去擦,一边擦一遍哽咽着道:“对不起...对不起...”
他递给她一方绣帕,上面纹着三朵银白纹梨花,细心为她擦去这泪水。
他敢说他五百年来从来没有这样有耐心,这样温柔过。
“我的瑾玉...”他轻声呢喃一声,“别再忧伤,我会成为你的依靠,你受到的一切委屈,我都会为你为你讨回公道。”
她愣愣看他:“你是神明吗?”
他笑着揉她的脑袋,用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笑着道:“不...你才是我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