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若山预定客房回来了,一屁股在闻惊鸿身旁坐下。
半撑着脑袋看着少女,一副花痴样,那大白牙怎么也收不回来,“惊鸿师妹,我给你定了最好的客房。”
他一副求夸夸的模样,后者只是瞥了他一眼,道:“我不讲究这些,地板也睡得。”
瑾玉用汤勺拨弄着汤面上浮起的豆腐块,疑惑道:“你给你自己定的什么包厢?”
宗门给的预算好像就五十上品灵石啊...
一间上好的客房住两晚就要二十上品灵石。
“上等客房。”
“?”瑾玉疑惑更甚,“那你给我定的什么客房?”
“通铺。”
瑾玉上去就给了他一个大逼斗,揪着他的衣襟道:“有你这样对待长辈的吗?尊老爱幼知不知道?你给我回去重新定!”
楚若山捂着脑袋,瘪瘪嘴,“但师姐你不算老幼中的任何一项啊...”
“年轻人不应该多睡点硬床吗...”
瑾玉一脚把他踹出店,“你给劳资滚!”
“哎呦!”
她拍了拍手,就要往回走时,突然又见到了那日元宵节曾见过的黑色衣袍。
一丝极其细微的血腥味让她不禁多看了几眼。
春风拂过,把衣袍掀起一个极小的弧度,她刚好看到那衣袍下的瘦金体“山”字金符。
寻妖针毫无变化。
她虽感到怪异,却也并未立即行动,这或许是个组织,在别人的地盘上不能打草惊蛇...
那道血腥味让她心中微微不安,对方修为不知,若贸然使用符纸灵力追踪又有可能被察觉。
于是她便拜托宴蕨记住那人的味道。
宴蕨虽不情愿,却还是照做了。
小鹿回来就闷闷道:“他身上好臭。人今后每年都要为吾取来一株梅花,吾鼻子难受。”
一年过去了你还能有嗅觉吗?
瑾玉默默吐槽,但还是应了下来。
她今后每年都会种一棵梅树,这样往后采梅也不怕师尊揍她了。
回到饭馆时,却看到闻惊鸿此刻正望着空空的瓷碗发愣,眸子里的水光闪烁,聚不成...迷惘的思绪。
她脚步一顿,径直走向她,坐到她身边。
轻声询问:“羊肉汤好喝吗?肚子暖乎乎的,就什么都不怕了。”
“嗯...”
她听出来对方在隐忍克制着情绪,双手趴在木桌上,只露出半张脸来看她,“很讨厌妖吗?”
对方点了点头,强忍着眸中的恨意,不发出任何音节,只怕收不回话显得轻浮。
瑾玉直起身子,手环住她的肩膀扣住她的后脑勺摁在自己怀里。
对方似乎有些抗拒,但最终没做声。
“你很想哭对不对,就一次性哭出来吧,我不会笑话你。”
那浅浅的呼吸声突然停止了。
瑾玉解下白袍捂住少女的脑袋,环住她:“没人会看见,有委屈,哭出来发泄出来,才会燃起活下去的希望。”
她没有问她到底为什么哭泣,揭人伤疤的事情她不会做,也不想做。
“知道彩虹吗?只有下过雨水后那空气中的水汽才能够将阳光折射成七彩。”
“我小的时候很喜欢吃烤红薯,因为天冷的时候,只要吃下烤红薯,肚子就会暖乎乎的,让我感觉我还活着。”
身下的少女在颤抖着,胸前湿了一片,可对方还是咬着牙不愿发出一丝呜咽。
“想看彩虹吗?只要你愿意去看,什么时候都有。”
“抱歉...瑾玉师姐...我...”
少女捂着眼睛,离开了她的怀抱。
瑾玉拿出手帕为她温柔的擦去眼角的泪水,“没人看见哦,还有...”
闻惊鸿愣愣的看着她,却只见她扯开一个温柔的笑,那笑并不热烈,夹杂着一丝牵强。
“说起来是我惹哭了惊鸿师妹呢,应当是我道歉才对。”
瑾玉运作起灵力,在指尖形成一道小小的水雾,放在烛火旁,水雾上端形成一道缤纷的色彩。
“你看,只有敢于哭,敢于笑,承认自己害怕,承认自己活着,才能窥见自己生命里的彩虹啊...”
闻惊鸿盯着那彩虹发愣,跳动的烛光和彩虹一同映入她的心底。
自从父母离世后,她的心脏一直紧绷着,不敢松懈,只怕自己太过于弱小而无法为他们报仇。
而现在心脏在这光彩中获得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嗯...”
瑾玉吹灭了蜡烛,那彩虹也消失了去。
她看向那眼眶红红的少女,拿出来一块白玉石,“敷敷眼睛,可别让那臭小子看见了去。”
闻惊鸿终于破涕而笑,接了过来,不再抗拒她的靠近。
“那么,现在还想再来一碗羊肉汤吗?”
“嗯...我很喜欢。”
楚若山回来时,看到瑾玉占了他的位置,对他的心上人笑语盈盈,总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看到喜欢的女孩脸上挂起笑意,他眸光亮了几分,心中也不禁高兴雀跃了起来。
惊鸿笑了...真好看...
只是...为什么是对着这个来路不明的师姐笑的啊!
————
入夜,打更声从街道传来,铜锣声清脆。
猫发情的叫声是这夜色中为数不多的吵闹。
而客栈中身着游黄白襦裙的少女此刻却双目澄明。
她吐出一口浊气,指尖抚上剑柄的纹路。
寻妖针发烫,旋转几圈稳稳指向妖力波动方向。
来了!
她起身,还没敲门,闻惊鸿便已准备好走了出来。
而楚若山...敲门不应。
瑾玉便一脚踹开了门,把睡得和死猪一样的楚若山揪下了床。
“啊啊啊啊!”
楚若山面露惊恐,忙捂着自己的寝衣,“怎么可以擅闯...”
视线在触及门外抱剑的少女时吞咽掉下半段话。
瑾玉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西北方向,穿好衣服自己过来,惊鸿,我们走。”
她说完就飞身出了窗户,闻惊鸿紧随其后。
闻惊鸿飞身出窗时,视线微微停留在屋内少年身上片刻,对视一眼便错开了。
楚若山红着脸颊,咬着唇连忙穿好衣袍,拿着剑追赶出去。
却在看到窗外映着月光的溪水时沉默了。
他探出半个身子,却发现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踩在房檐上逐渐远去。
飞檐走壁,他不会。
但他害怕闻惊鸿受伤,于是便一脚踹开了门,大步奔向西北方向。
掌柜第二次因为巨响而拨错算盘,幽幽看向二楼。
他的门...得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