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玉被那只手拉进去后，落入龙涎香的怀抱里。
炽热滚烫，是非常熟悉的感觉。
“殿下还没睡吗？”窗外的侍卫问道。
“嗯...”少年发出一个短暂的鼻音，像极了小狗的呜咽。
“那殿下早点歇息，属下告退。”
随着窗外的脚步声远去，瑾玉也离开了这个怀抱。
屋内漆黑，没有任何的光源。
“陆祈年？”
对方不答。
“天下第二？”
依旧沉默。
瑾玉只好使出杀招，“狗狗大王在哪里？”
“你才是狗！”少年这才出声反驳，却又立马扬起手捂住嘴巴。
瑾玉虽然看不见对方的面容，但也能感觉到对方幽怨的目光。
“怎么了殿下？”她凑上前，对方别过脸，“哼！”
“殿下~小的哪里惹你生气了呀？”
“哼！你不要再来了，你是特意过来嘲讽我的吗？”
听到这话，瑾玉这才明白，是因为之前嘲讽他，他才生气的吗？
那这反射弧弧长也太大了吧！
“明明是你说我没有修炼天赋的，为什么还来找我？”他嘟囔着，感觉要碎了。
陆祈年本来是不想把眼前这个少女拽进来的，但他心里堵了口气，必须要追问个答案出来。
为什么抛弃他，为什么说他很烦人，为什么在说了这么多让他伤心的话后还来找他。
难道他有这么好玩吗？生气！
————
时间回到半柱香前。
陆祈年熄灭了卧房的琉璃灯，“儿臣身体不适，改日自会去探望母后，母后你快回去吧。”
“祈年，骗你回来是母后做的不对，可守护这江山社稷是你唯一的选择，母后不能看你白白蹉跎岁月，修行过于险恶，勿要再执迷不悟了。”
女人在门外站了许久都不见一声回应，疲惫的捏了捏眉心。
旁边的掌事姑姑安抚道：“皇后娘娘，二皇子或许是今日奔波疲累到了，殿下嘱咐您回去也是担忧您夜凉受冻。”
“殿下是个好孩子，一定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的，来日他便明白了。”
女人叹了一口气，疲惫道：“本宫倒是希望他能懂点事，一年也罢两年也罢，就怕他还在做那成仙梦。”
......
陆祈年盘腿坐卧在房内，闭着眼。
修真之人五感灵敏，母妃的话一字不落都传到了他的耳中。
成仙？
他不稀罕。
他只想要浪迹天涯，行侠仗义，去看那长河落日圆，纵马于草原之上，结识一二好友，此生才不算枉过。
夜深，归于寂静。
他舒展开眉眼，屏息凝神，畅游于识海中，描摹以他为正中心延伸开来的天地。
看到了停歇于房梁上的鸟兽，听到了侍女们的闲聊八卦，声音太嘈杂。
有尔虞我诈，悲天怨地，也有靡靡欢好之声。
他对此已经司空见惯，父王的嫔妃也有少几耐不住寂寞者，他小时候在御花园就亲眼见到过一次。
孙答应的鸳鸯肚兜还挂在那狂徒腰上。
......
宫中早已设置了阵法，他无法修炼，只能靠着这种方法打磨时间。
直到他听到他的窗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喘息。
识海里赫然勾勒出女孩的身形。
他第一时间是欢喜的，可随后涌上来的却是自卑和委屈。
她来做什么？
尽管他早就起身站在了窗前，可却不知怎的，不想用这副姿态见她。
随着那脚步声响起，他到底还是妥协了。
————
瑾玉听到他的话，不可置信问道：“陆祈年，没想到你这么记仇啊？一年前的事你还记得呢？”
陆祈年垮着个脸道：“你三个月前给我写的信！我都会背了！”
“上面写着：陆祈年你就是个垃圾，没有天赋瞎努力，一辈子都进不了内门，别做梦了！
你真的很烦！虽然你玉树临风，但我看不上你...”
他越说到后面越委屈，声音也小了下去。
瑾玉瞪大了眼睛，点了个火折子，蹿起的火焰发出暖黄色的光，清晰的照应出两人的脸来。
“陆祈年，你在说什么梦话？”
她接着道：“我这三个月都在藏书阁学习，我走之前还嘱咐宁一把你接下来要学的功法剑诀给你送去，谁知道我去找你的时候，你早就不在了。”
“真...真的吗？”他眸子上还镀了一层水光，可怜巴巴道。
“当然！还有，那封信怎么可能是我写的啊！”
瑾玉虽然对其中的部分内容有些苟同，但那句“没有天赋”绝对不可能是她说的。
陆祈年要算没天赋，那她瑾玉直接重开算了。
她语重心长道：“陆祈年，你很有天赋。尽管有时候我对你说了些严厉的话，那也是希望你能够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我是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期望你能够进入内门。”
要是哥你进不了内门我就要被电死了啊！！！
陆祈年看着少女真挚的眼眸，火光在她清澈的眼里跳动着，就像生生不息的希望。
“我...我真的可以吗？”
“你当然可以！”她笃定道。
他眼里慢慢被火光点染出一点点光亮来，但又垂下了眸，“可是我的父王母妃...他们不支持...”
“听着，陆祈年。”
少女把火折子递给他，他接过来，凑上前认真的倾听。
“去把灯点上。”
陆祈年：“...哦...”
琉璃灯被点燃，晕出一圈圈光色不一的圆，中间最为明亮，接着再向四周延伸去，慢慢变暗，直到到光明与黑暗的交接点才形成灰黄色的一圈。
像一个，无形的笼。
瑾玉和陆祈年面对面坐在“笼”中，只有主动去打破它，才有生的机会。
“陆祈年，你想回到宗门继续修行吗？”
“想但是我...”
少女打断了他的话，“我只要一个答案，而你告诉我你想，这就足够了。”
随后她抬起眼，“告诉我你为什么想修仙。”
陆祈年喉头一涩，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要什么，可是所有人都在劝他阻他，他在话要说出口时，才突然发觉，自己好像从来没和别人说过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那句答案生了锈，卡在他喉咙间发出嘶哑的摩擦声，“我想...执剑行侠仗义，看遍人间山河。”
少女抿着唇笑着看向他，他有些惶恐不安起来。
然而下一秒，那清脆的声音告诉他，“很不错的志向和理想呢，我支持你，陆祈年。”
他呼吸一滞，抬起头，心脏在胸口狂跳着。
他陷到了少女那如同流淌着一汪春水的眼眸，载满了他，他甘愿溺死在这温柔乡中。
“你就是你，我很高兴你能清楚的找到自己的人生目标。你的人生应该由你自己主宰，不要理会旁人对你的苛责，在自己的道上继续走下去吧。”
“陆祈年，”她道。
“什么？”
“把手伸给我。”
少女那只纤细白皙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伴随来的是一阵好闻的梨花香。
陆祈年看着这只手愣了一秒，随后快速把手放到她的手里。
他们的掌心交叠，稀释混合着彼此的体温。
“你是否愿意和我一起回到苍山宗，继续我们的修仙路呢？”
于此同时，一阵风不知道从何处吹了进来，把那琉璃盏里的火烛短暂的吹动了一瞬。
“我愿意！”
这一瞬，牢笼破，鸟儿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