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法源池，名副其实。
乃万法衍化之源流，大道交织之初始。
眼前景象，已非寻常言语所能形容。
此地仿佛已非沉天陵那死寂破碎之界，而是置身于一片无垠无涯、光怪陆离的混沌海洋之中。
死寂与荒凉褪尽，唯余一片浩瀚无垠的道之汪洋。
上下四方，不见天地。
唯有无数种色彩、无数种形态、无数种道韵的“法则”本身，如同拥有了生命与实体，化作汹涌澎湃的“潮水”，在此地奔腾、碰撞、交融、湮灭、新生。
此地，已是法则的狂欢之地，大道的盛宴之场。
而这无尽道海的中央，一轮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庞大的光源静静悬浮。
它并非炽热，反而散发着温润如玉的光辉，其内仿佛蕴藏着天地初开时的一切奥秘，万法衍变的终极根源。
光晕流转间，时而演化出混沌未分、阴阳未判的太古景象，时而显现出星河崩灭、纪元终结的末日图景——
这正是那引得无数蛰伏万古的老怪物为之疯狂的“万法源池”。
源池四周的虚空，早已被一道道恐怖的身影所占据。
这些身影，大多模糊不清，笼罩在混沌雾霭或是自身磅礴的道韵之中。
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气机，便足以让寻常大圣神魂颤栗、道基不稳。
他们皆是实体真身尽至，且无一例外，皆散发着凌驾于噬道境之上的浩瀚威压——半步天道境！
这些才是真正蛰伏于岁月长河深处、俯瞰纪元轮回的古老存在。
至于那些称霸一方的顶尖大圣，在此地竟连占据一席之地的资格都勉强，只能远远观望，眼中充满了敬畏与贪婪。
诸多老怪物虽未交谈，但无形的神念却在虚空中激烈碰撞，彼此试探、戒备，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一触即发。
万法源池的诱惑太大，足以让任何联盟脆如薄纸。
谁都想独吞这逆天机缘，却又忌惮他人联手，形成了诡异的平衡。
就在这平衡即将被某种微妙契机打破的刹那——
“嗡……”
一种截然不同的威压，毫无征兆地降临。
并非源自某一道身影，而是仿佛整个天地换了主人。
原本绚烂流转的道则霞光微微一滞，喧嚣的大道天音亦为之一顿。
一股难以言喻的意志笼罩而下，这意志并非单纯的强大，而是带着一种至高无上的秩序与一种颠覆一切的混沌。
两种截然相反的特质完美融合，化作一种令人从灵魂深处感到渺小与臣服的威严。
一道黑金身影，仿佛自虚无中踏出，由淡转浓，凝实于道海边缘。
来人身姿挺拔，着一袭黑金长袍，袍服上暗流纹路如若流动，隐有诸天星辰生灭之象。
面容俊美近乎完美，眉宇间笼罩着一层万古冰霜般的淡漠，一双眼眸开阖间，似有宇宙轮转、众生沉浮的景象生灭。
他仅仅是站在那里，便仿佛成为了万法之源池之外的另一个中心，吸引着所有道则的无形朝拜。
其左侧，跟着一位青墨长袍的女子，容颜绝美，眉宇间自带一股睥睨天下的傲然，正是风无敌。
其右侧，则是一位身着冰蓝丝裙的少女，灵秀逼人，冰蓝眼眸纯净无瑕，紧紧依偎在黑金身影旁，正是莫冰灵。
“圣主！楚无难！”
不知是哪个老怪物低呼出声，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忌惮与凝重。
刹那间，所有投射向万法源池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了这突兀出现的三人组。
那些模糊身影周遭的气机都剧烈波动起来，显露出其下或苍老、或威严、或诡谲的面容轮廓，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戒备与审视。
楚无难对那无数道足以崩碎星辰的注视恍若未睹。
他目光平淡地扫过那轮璀璨的万法源池，眼底深处无波无澜。
旋即，他视线微转，掠过那些虎视眈眈的老怪物们，如同扫过路边的石子。
薄唇微启，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道海的天音，传入每一个存在的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淡漠：
“此地，尔等不必争了。”
“离去吧。”
话音落下，道海竟有瞬间的凝滞。
无数道则霞光仿佛被无形之力束缚，停止了流转。
“哼！”一声冰冷的哼声响起，源自一位笼罩在灰白色混沌气中的老者。
他身形佝偻，手持一根看似普通的枯木杖，但那双开阖的眼眸却如同两口旋涡，吞噬着一切光线。
“楚无难！你虽强，于半步天道境中难逢敌手！但此地机缘，乃天地所钟，岂容你一人独吞？莫非真以为凭借圣魔浩土之名，便可压得我等万古蛰伏？”
另一侧，一位身着皇袍、头戴帝冠的虚影也缓缓开口，声如金铁交鸣，带着煌煌帝威：“圣主，机缘在前，各凭本事。你若想独占，便是与我等所有人为敌。莫要逼得我等联手，让你今日陨落在此！若是那般，恐怕你身后的圣魔浩土，亦将随之倾覆！”
“不错！”又有一道阴恻恻的声音附和，那是一位隐藏在黑袍中的存在，只露出一双燃烧着绿色鬼火的眼睛，“汝终究未成天道！我等联手，天道之下，无人可敌！”
面对这连番的威胁与警告，楚无难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目光依旧落在万法源池上，仿佛在欣赏其上的道纹流转，只是淡淡地瞥了最先开口的那位灰白混沌气老者一眼，缓缓吐出四个字：
“不知所谓。”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一步踏出。
对面那灰白混沌气老者瞳孔骤缩，几乎在楚无难抬脚的同一时刻，其身形亦是一晃！
下一刹那，在绝大多数老怪物的感知中，两人依旧立于原地，仿佛未曾动弹。
然而，在一些修为最为精深、触及时空本源的半步天道境存在眼中，却看到了截然不同的景象——
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两人之间的那片虚空，发生了无法理解的扭曲与折叠！
时间流速仿佛被切割成了无数断层，空间维度层层叠加！
两道身影仿佛同时进入了某个超越现世常理的“间隙”之中，进行了无数次超越光速、超越思维极限的交锋！
未闻震耳欲聋的爆鸣，不见绚烂夺目的光华，只有一种源自法则层面的、令人心悸的湮灭与再生之感！
仿佛有亿万世界在那片扭曲的“间隙”中生灭，有无数大道在那里碰撞又归于沉寂！
这种交锋，已非力量与速度的比拼，而是对规则理解、对时空掌控的绝对碾压！
“噗……”
众目睽睽之下，那老者的身影微微一颤，手中那柄枯木杖悄然化作齑粉飘散。
他脸上凝固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然而整个身躯，却如同风化的沙雕，自头顶开始，节节碎裂，化作最细微的尘埃，无声无息地消散在光海之中，连一丝气息都未曾留下。
一位半步天道境的古老存在，竟……被一拳秒杀？
不，甚至未曾看清是如何出的拳！
整个光海边缘，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老怪物，无论修为高低，此刻皆感到一股寒意自灵魂深处窜起！
半步天道境，何等存在？
保命手段层出不穷，滴血亦可重生，道则难灭！
纵使不敌，也绝无可能如此轻易被彻底抹杀，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这楚无难的实力，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楚无难缓缓收回那看似随意握拳的姿态，目光再次扫过剩余那些脸色剧变的老怪物，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
“终究是虚幻之物，脑子……不太好使。”
虚幻之物？
此言一出，一些老怪物眼中闪过茫然，但更多心思深沉者，却是心头巨震。
然而，不待他们细想，楚无难又动了。
这一次，他不再停留原地。
其身形仿佛化作了一道无形的流光，又似同时存在于无数个时空片段之中。
在旁观者的感知里，楚无难似乎只是简单地一步迈出，便出现在一位笼罩在黑袍中的诡秘老怪面前。
那老怪嘶吼一声，周身爆发出滔天血海，无数怨魂凝聚成盾，更有秘宝光华冲天而起！
但楚无难只是简简单单，一拳递出。
拳锋所过，血海蒸发，怨魂哀嚎消散，秘宝光华黯灭。
那老怪连同其所在的那片空间，如同被橡皮擦去，瞬间化为虚无。
楚无难身形再闪，已至一位身高万丈、肌肉虬结的蛮荒古神头顶，并指如刀，轻轻斩落。
古神咆哮，双臂交叉格挡，臂上图腾绽放出撑天之力。
指刀落下，图腾崩碎，古神庞大的身躯自中间被整齐地一分为二，随即湮灭。
他又一步，来到一位妖艳美妇身前，美妇花容失色，祭出一面古镜，镜光流转，欲定住时空。
楚无难只是屈指一弹，镜面“咔嚓”碎裂，美妇身形剧震，化作漫天光点。
一拳、一掌、一指、一眼……
他的每一次出手，都朴实无华到了极致，没有任何花哨神通，却蕴含着一种“毁灭”、“虚无”的绝对意志。
更令人恐惧的是，他的每一次移动与攻击，都伴随着周遭时空的诡异扭曲。
有时他快得超越了时光，有时又慢得仿佛凝固；有时他仿佛同时攻击了数个目标，有时又似乎所有的攻击都落在了一个时空节点上。
在那些半步天道境老怪的感受中，他们并非在与一个“现在”的楚无难战斗，而是在同时面对来自过去、现在、未来无数个时间线上的他！
所有的防御、所有的闪避、所有的反击，都显得如此徒劳可笑！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超越认知的屠戮！
短短数息之间，楚无难的身影在光海外围闪烁了二十八次。
每一次闪烁，便有一位半步天道境的老怪物，如同被抹去的画像，无声无息地消散于天地之间，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二十八位屹立于世间绝巅的存在，烟消云散。
道海之中，原本拥挤的空域，顿时变得空旷起来，只剩下一些远远避开的顶尖大圣，吓得魂飞魄散，连大气都不敢喘。
楚无难身形重新凝实，回到原地，仿佛从未移动过。
他缓缓收势，周身气息平稳，连衣角都未曾凌乱。
他目光扫过那片空荡的虚空，淡淡开口，似在自语，又似在点评：
“看来动用这禁忌遗物的人，能为终究有限。竟未曾创造出一位真正的天道境存在来此碍事。”
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随即，他又是轻轻一叹，这叹息声中，竟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遗憾？
“这半步天道境的修为，用起来倒是方便。可惜，并非我自己一步步修持得来，根基虚浮，法则松散，终究是……太弱了。”
这话若是让那些陨落的老怪物听到，怕是连做鬼都要再气死一次。
太弱？
一拳一个半步天道境，还嫌太弱？！
一旁的莫冰灵可不管这些，她拍着小手，冰蓝眼眸中满是崇拜的光芒，雀跃道：“无难哥哥好厉害！一拳一个，把他们全都打没啦！”
而风无敌，这位同样心高气傲、曾纵横太古的风祖，此刻绝美的脸庞上，嘴角却是微微抽搐了一下。
她自然清楚身边男人那深不可测的根基，更明白他此言非虚。
若真是他本尊一步步修来的半步天道境，以其底蕴和对大道的领悟，对付这些“虚幻”的老怪物，恐怕真的只需一个念头便可碾死。
何须如此“麻烦”地出手二十八次？
但亲耳听到他这般“嫌弃”这身足以横扫此界的力量，心中还是不免泛起一丝古怪的波澜。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翻腾，轻声附和道：“公子……神威。”
楚无难闻言，侧首看向她，伸手自然而然地牵起了她的玉手。
再次将目光投向那光华万丈的万法源池，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追忆之色，缓缓道：“此地，看起来倒是有些眼熟了。”
风无敌闻言，娇躯微微一颤。
万法源池……这正是她被他布局，导致陨落之地。
那段记忆，即便历经转世，依旧是她心中最深的一道刻痕。
她美眸中闪过一丝复杂，有追忆，有一丝幽怨，但更多的，却是历经两世沉淀后，那无法割舍的深情与依赖。
她主动将另一只手臂也勾上了楚无难的手臂，将自己温软的身子贴近。
仰起绝美的脸庞，唇角微弯，带着一丝调侃的、近乎撒娇的语调：“那这一次……公子可得好好保护人家了。”
楚无难低头，看向她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对上她那蕴含着千言万语的眼眸。
没有言语，他忽然俯下身，精准地攫取了她那微启的红唇。
“唔……”
风无敌似乎没料到他会在此刻、此地突然吻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美眸微微睁大，闪过一丝愕然。
但随即，那愕然便化为了如水般的柔情与炽热的回应。
这个吻，带着一种安抚与承诺的意味，绵长而深入，仿佛要抚平她心中那跨越了万古轮回的些许不安。
良久，唇分。银丝微连，气息交融。
楚无难看着怀中脸颊绯红、眼波流转的风无敌，似乎心情颇佳。
他伸手轻轻捏了捏她光滑的下巴，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昂扬战意：“走，我们这就去，把那看守源池的寂灭兽，抽筋扒皮！”
风无敌怔了一下，望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守护之意，心中那点因前世记忆产生的阴霾瞬间被暖流冲散。
她眼神中的柔情愈发浓郁，用力环紧楚无难的手臂，将脸颊在他肩头轻轻一靠，发出一声带着鼻音的、满是依赖的回应：
“嗯。”
楚无难朗声一笑，另一只手则牵起一旁眨着大眼睛、好奇看着他们的莫冰灵。
三人身影再次模糊，化作三道流光，径直投向那万法源池的深处。
道海翻涌，霞光万道，将他们的身影渐渐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