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把门推开。”
那瘫软在圣门石阶前、脸颊高肿、满嘴鲜血的青书,此刻终于从那股无法抵御的巨力与深入骨髓的羞辱中挣扎回神。
“呃……啊……”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异声响,挣扎着用双臂撑起上半身,原本还算清秀的面容此刻扭曲如同恶鬼。
那双曾自以为洞悉一切的眼眸中,充满了滔天的愤怒、难以置信的惊骇,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楚……无……难!”他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血气。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盯住远处那负手而立、神情淡漠的黑金身影,所有伪装的风度与从容在此刻被撕得粉碎,只剩下最原始的暴戾与不甘。
“你……你竟敢……竟敢如此辱我?!”青书嘶声咆哮,声音因脸颊肿胀而显得有些含糊,却更添几分癫狂,“你这蝼蚁!踏极境的废物!安敢欺我?!!”
他心中仿佛有火山在喷发!
怎么会这样?这和他看到的未来截然不同!
自他踏入这遗迹,便被一股莫名的伟力选中,获得了一段清晰无比的“未来”记忆!
凭借这段记忆,他于遗迹中先知先觉,夺取了诸多机缘,修为大进,所经历的一切都与未来记忆吻合,未出过任何差错。
在那段记忆中,他在遗迹深处与楚无难相遇,双方为争夺遗迹最大机缘而激战,手段尽出,最终,他这位掌道大能……惜败。
他败于对方种种诡谲难测的秘法与强横肉身之下,可楚无难虽胜,却也付出代价,重伤遁走。
正因“知晓”了这场战斗的经过,洞悉了楚无难的诸多手段底牌,青书才自信满满!
他自忖在现实中,凭借先知先觉,必能扭转战局,将这个命中注定的对手彻底踩在脚下!
他甚至早已想好获胜后,如何当着莫冰灵的面,尽情羞辱这个让他嫉恨的身影,将这骄傲的天冰皇女彻底收入囊中。
可是……刚才那是什么?!
那匪夷所思的速度,那蕴含鸿蒙初开、霸道绝伦的一掌……这与他“看到”的未来,截然不同!
楚无难的实力,远远超出了“未来”的范畴!
这种绝对的力量碾压,根本不在他预知的剧本之内!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青书心中在疯狂呐喊,脸上的肌肉因极致的愤怒和不解而扭曲,显得愈发狰狞。
他再次嘶声咆哮,早已将什么风度、什么算计抛诸脑后,“你用了什么妖法?!这不可能!你本该……你本该……”
楚无难静静听着青书的咆哮,面色无波无澜,仿佛在看一场拙劣的闹剧。
“看来,”楚无难开口,声音平淡,却比凛冬的寒风更刺骨,“你是想死了。”
“锵——!”
清越剑鸣,恍若龙吟,撕裂长空!
楚无难腰间那柄青铜古剑,骤然出鞘!
剑身古朴,在其脱离剑鞘的刹那,一股令万物凋零、让生灵皆灭的恐怖剑意冲天而起!
剑锋之上,圣洁辉光与深邃魔气交织流转,完美融合,化作一种斩灭一切、唯我独尊的绝杀意志!
圣魔剑——斩圣!
楚无难手腕微转,古剑横空,简单直接地向着数百丈外的青书,一剑斩落!
剑光疾驰,斩灭万物!
此剑所过之处,空间无声无息地湮灭,留下一道纯粹的黑暗轨迹,仿佛连天地法则都被这一剑彻底斩灭!
面对这避无可避、锁定神魂的一剑,青书瞳孔缩成针尖,死亡的阴影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浇灭了他大半的狂怒,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生死危机!
“白老!”他嘶声尖叫,同时双手疯狂舞动!
一卷看似普通的泛黄古卷自其袖中飞出,迎风展开,其上空白一片。
青书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卷上,右手食指蘸血为墨,以指代笔,在那古卷之上疯狂书写!
“杀!杀!杀!杀!杀!”
一个个殷红刺目、蕴含着他毕生修为与暴戾意志的“杀”字,如同拥有了生命,自卷中跃然而出!
每一个“杀”字飞出,便瞬间汲取天地灵气,演化成一种恐怖神通宝术!
有的化作血色雷霆,撕裂长空;
有的凝成幽冥鬼爪,撕扯神魂;
有的变为焚天烈焰,灼烧虚空;
有的结成寒冰巨岳,镇压万物;
更有刀枪剑戟、蛮荒凶兽虚影……
林林总总,成千上万,密密麻麻,如同逆卷的血色星河,又似打开的九幽魔盒,释放出无穷无尽的杀戮气息,铺天盖地地迎向那道的斩圣剑光!
这一刻,青书毫无保留,施展出了压箱底的秘法——“万法血书”!
以自身精血道则为引,书写万法,演化万术!
此乃天府不传之秘,威力绝伦,寻常掌道境面对此术,顷刻间便会被万千神通淹没,形神俱灭!
“轰隆隆隆——!!!”
斩圣之剑与万千血色神通,悍然碰撞!
没有想象中的僵持,只有……绝对的摧枯拉朽!
漆黑如墨的剑光所过之处,那看似毁天灭地的血色雷霆、幽冥鬼爪、焚天烈焰、寒冰巨岳……
一切神通都如同阳光下的泡沫,纷纷幻灭、崩解、消散!
任你神通万千,变化无穷,我自一剑斩之!
“咔嚓……咔嚓……”
无数神通破碎的声音连绵响起,清脆而令人心寒。
一剑,以无可阻挡之势,穿透了层层叠叠的神通浪潮,其势不减,其威更盛,继续斩向骇然失色的青书!
“不——!!!”青书发出绝望的咆哮,疯狂催动所有护身法宝,一面古朴盾牌、一件玲珑宝塔、一道护体神光瞬间亮起!
“轰!”
盾牌碎,宝塔崩,神光灭!
最终,剑光狠狠斩在了青书交叉格挡于胸前的双臂之上!
“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响起!
血光迸溅!
一道深可见骨的剑痕,自其左肩斜划至右肋,几乎将他整个人劈开!
森白的骨头碴子混合着破碎的内脏清晰可见!
若非其掌道境的肉身与关键时刻的规避,这一剑,便已将他彻底分尸!
青书再次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身后那扇巍峨圣门之上,发出“咚”的一声沉闷巨响,震得门扉上霞光一阵摇曳。
他顺着门滑落,瘫软在地,气息萎靡到了极点,鲜血瞬间染红了大片石阶,只剩下一双充满恐惧与难以置信的眼睛,死死望着楚无难。
败了!
正面碰撞,底牌尽出,他依旧败了!
而且败得如此彻底,如此不堪一击!
盆地之内,鸦雀无声。
所有修士,包括叶清尘、秦瑶、闻天明等天骄,此刻皆已麻木。
眼前的景象,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他们固有的认知。
天府公子,掌道大能,在楚无难面前,竟如土鸡瓦狗般不堪一击!这已不是越阶挑战,这是……碾压!
彻头彻尾的碾压!
踏极逆伐掌道,已堪称神话……
而如楚无难这般,轻描淡写,掌其生死于股掌之间,则已超出了神话的范畴,近乎于……传说中那些不可言说的妖孽存在!
莫冰灵双手紧捂心口,湛蓝的美眸中异彩连连,激动得浑身微微颤抖,若非强忍着,几乎要欢呼出声。
风铃儿亦是屏息凝神,眼中满是崇拜与自豪。
就在楚无难手握古剑,剑尖微抬,似乎欲要彻底了结这场闹剧之时——
“圣子殿下!剑下留人!”
一直强压惊骇的麻衣半圣——白老,再也无法坐视!
他身影一晃,已出现在青书身前,对着楚无难深深一揖,脸上再无半分半圣的倨傲,只剩下焦急与恳切:
“殿下恕罪!我家公子气盛,口不择言,冲撞了殿下,实乃罪该万死!但还请殿下念在他初犯,饶他这一次!老夫代他向殿下赔罪了!”
白老心中苦涩万分,翻江倒海。
他万万没想到,楚无难的实力竟恐怖如斯!
这绝非寻常天骄所能拥有!甚至那些号称妖孽,禁忌的存在也未必能如此!
此子身上定有不可思议的天大秘密,其实力深不可测,绝不可力敌!
他虽为半圣,但面对这等无法以常理揣度的怪物,也没有必胜把握。
更何况,若青书今日真的死在这里,莫说他一个半圣护道者难逃责罚,恐怕整个天府都要掀起轩然大波,甚至可能与圣魔浩土彻底交恶!
那后果,绝非他所能承担。
此刻,唯有低头服软。
楚无难脚步不停,目光淡漠地扫过白老,并未言语,但那无形的压力却让白老额头沁出细密冷汗。
“圣子……”白老咬牙,姿态放得更低,“只要圣子肯放过我家公子,任何条件,只要老夫能做到,绝不推辞!”
他姿态放得极低,只求能保住青书性命。
楚无难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可以。”
白老心中一松,正要道谢。
却听楚无难继续道:“你去,把门推开。”
“什么?!”白老脸色骤变,下意识地看向身后那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圣门。
青书曾隐晦提及,此门之后有大恐怖,绝非善地!他若去推门,恐有性命之危!
而瘫在地上的青书,听到楚无难竟要白老去推那圣门,眼中顿时爆发出极致的恐惧,挣扎着嘶声道:“白……白老!不可!那门后是……是……”
他话未说完,又是一口鲜血喷出,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焦急。
白老顿时进退两难。
不去推门,楚无难显然不会罢休;去推门,下场恐怕也……
就在他纠结难决之际,楚无难已经没有了耐心,他停下脚步,与白老相距不过十丈。
忽然,他周身的气息变得诡异起来。
并非增强,也非减弱,而是仿佛与这片天地剥离,变得若有若无,似存在,又似虚无。
他披散在肩的墨色长发,无风自动,而那发梢末端,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悄然染上了一层霜白之色,虽只寸许,却与他年轻的面容形成了诡异而强烈的反差。
更令人心悸的是他的双眸,原本深邃如星海的瞳孔,此刻那眼白部分竟迅速被幽暗吞噬,化为一片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漆黑。
唯有瞳孔中心,一点淡漠的神光依旧,仿佛两口通往永夜深渊的井口。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命运本身、亘古长存的“劫数”之意,以其为中心,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楚无难缓缓抬起眼帘,那双纯黑的眼睛“看”向白老。
他并未出剑,只是嘴唇微张,轻轻吐出一个字:
“难。”
声音不高,甚至有些轻微,却无比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直接烙印在神魂深处!
没有光华万丈,没有法则轰鸣,没有能量奔涌。
然而,就在这“难”字出口的刹那——
“噗!!!”
白老身躯猛地一震,如遭太古山岳碾压!周身毛孔在同一时间,不受控制地爆出无数细密的血雾!
仿佛有无数无形的、代表着“劫”的枷锁瞬间加身,勒入他的道骨,碾磨他的神魂!
“呃啊——!”
白老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惨叫,浑身浴血,如同一个血人!
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压垮了他的脊梁,他双膝被猛地压下,“咚”的一声,重重跪倒在地,将坚硬的地面砸出两个深坑!
他那半圣级的护体道则,在这无形的“难”字面前,竟如同虚设,根本无法阻挡半分!
白老在这无法抵御的力量下拼命抬头,望向那道墨发染白、双眸纯黑的身影,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难以置信!
一字!仅仅一字!镇压半圣?!
这……这到底是什么力量?!
这楚无难,难道是某位远古大能转世?!
还是说……他根本就不是人?!
无尽的悔恨与恐惧淹没了白老。
他后悔为何要纵容青书去挑衅,后悔为何不早点带着青书远离这个煞星!
楚无难纯黑的眼眸漠然俯视着跪地的白老,再次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最终通牒的意味,回荡在死寂的盆地中:
“推,还是不推。”
“该你们,择路了。”
话音落下,盆地之内,唯有风声更厉,卷起尘埃,掠过一张张呆若木鸡的脸庞。